早在一九一四年夏,大英帝國的臣民們就預感到帝國的軍隊即將陷入一場血腥的戰鬥之中,但這場血腥的戰鬥發生的地點並非歐洲大陸,而是帝國境內的愛爾蘭。

讓我們把時間倒回到一九一二年二月八日,時任阿斯奎斯自由黨內閣首任海軍大臣溫斯頓·丘吉爾來到了貝爾法斯特。丘吉爾的到訪很快就在在當地掀起軒然大波,儘管丘吉爾在前往中心酒店(Grand Central Hotel)的途中注意到了有人在示威抗議,但當地的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們都展現出了對這位海軍大臣的歡迎:天主教徒們用彩旗裝飾起了瀑布路(Catholic Falls),而新教徒則在(Protestant Shankill)香基爾路豎起丘吉爾和愛爾蘭民族主義領袖約翰·雷德蒙斯(John Redmond)的雕像。

“西不列顛人” (I)

A young Winston Churchill arriving at Celtic Park in Belfast, 1912

大約上午七時,近千人聚集在凱爾特公園附近,聆聽著丘吉爾的講話。在此次講話中,丘吉爾反覆呼籲愛爾蘭實行自治以促進英格蘭與愛爾蘭之間的友好關係,並以此作為確保愛爾蘭將在大英帝國內部佔有一席之地而最為行之有效的方法;他還向聽眾承諾,實行自治將撫平紛爭,葬送仇恨,聯結利益,鞏固帝國。雷德蒙斯於隨後出席並公開贊同了丘吉爾的觀點,他認為“

實行自治將最終確立愛爾蘭在帝國內部的合法地位

”。貝爾法斯特的民族主義領袖約瑟夫·德夫林議員(Joseph Devlin)也在這次集會中現身,德夫林於一八七一年出生於瀑布路的一個工人家庭,隨後成為了一名新聞記者並獲得了《愛爾蘭新聞》(Irish News)和古老希波尼亞教團(Ancient Order of Hibernians)的鼎力支援,為了消除新教徒們對自治的恐慌,他提到了自己曾為新教徒工人們爭取更好工作條件的往事並聲稱“

我認為我與貝爾法斯特和阿爾斯特的新教工人的關係比我與芒斯特和康諾的天主教農民關係更加密切

”。這此集會無疑預示著自治即將到來,除卻市中心零星,自發的示威遊行之外,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有任何人試圖發動大規模的武裝叛亂以反抗自治。

“西不列顛人” (I)

Joseph Devlin

威斯敏斯特宮自一八八六年就一直在討論愛爾蘭的自治問題,但這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因為每當自由黨人試圖透過下院的法案時,保守黨人佔優的上院總會千方百計阻撓自由黨人和下院。這一情況直到一九一一年的《議會法》(Parliament Act)實施後才有所改善,上院的權力被極大地削弱,一直以來反對自治的上院也開始被迫轉變立場。但保守黨議會領袖安德魯·博納爾·勞議員(Andrew Bonar Law)和愛德華·卡森議員(Edward Carson)仍極力反對自治,並揚言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們將採取武力以反抗自治。一九一二年四月九日,近二十萬人聚集在在貝爾法斯特的巴爾默勒爾展覽中心(Balmoral Showgrounds)反對實行自治,勞和卡森都聲援了此次遊行,這次遊行很快就引發了一系列反對自治的大規模遊行示威,這一系列遊行示威直到同年九月二十八日的阿爾斯特日才結束。

“西不列顛人” (I)

No Home Rule!

與此同時,貝爾法斯特的局勢開始愈發緊張。部分原因是一群醉酒古老希波尼亞教團的成員在卡斯特萊道森(Castle Dawson)的一所新教徒主日學校大鬧一通引起的教派衝突。這次襲擊加劇了緊張的局勢,許多天主教工人被造船廠開除。九月十四日,林菲爾德和貝爾法斯特凱爾特人這兩個俱樂部在凱爾特公園舉辦了一場足球賽,據皇家愛爾蘭警隊的一份內部報告顯示這兩個俱樂部的支持者來自不同的陣營:林菲爾德的支持者多為效忠派,而貝爾法斯特凱爾特人的支持者多為民族主義者。雙方的支持者在球場大打出手,皇家愛爾蘭警隊隨即介入,球場上的騷亂最終於以六十人受傷住院而告終。但城區內的騷亂才剛開始,新教徒與天主教徒相互投擲石塊,中途還時不時傳來了幾次槍響,這次騷動最後以天主教徒遭全城的新教徒俱樂部抵制了六個月才得以收場。一九一二年的阿爾斯特節就是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下度過的,在卡森的號召下,阿爾斯特境內的

二十三萬七千三百六十八名男性

二十三萬四千零四十六名女性

公開宣佈反對自治。男性承諾將採取一切有必要的手段以破壞自治和自治議會,而女性們聲稱願意與阿爾斯特的男性們聯合起來,擺脫自治。持民族主義立場的《愛爾蘭新聞》則將當天比作一場愚蠢的化妝舞會。

“西不列顛人” (I)

Ulster Day Belfast Sept。 28th 1912

一九一三年一月十六日,第三次《自治法案》(Home Rule)於下院正式透過。雷德蒙斯表示“

愛爾蘭之星已升入天空,這項法案不允許將阿爾斯特地區排除在外

”,這完全超出了聯合主義者們的預期:在他們看來議會不可能透過《自治法案》,即使透過,阿爾斯特地區也將排除在外。博納爾針鋒相對道“

阿爾斯特的人民將會反抗,我認為他們這麼做是合理的

”。他又補充道“

即使你明天在貝爾法斯特街頭射殺了一百人,第二天也會有一千人準備和你同歸於盡

”。

“西不列顛人” (I)

Andrew Bonar Law

自那以後,效忠派將暴力抵抗《自治法案》提上了日程。一月三十一日,阿爾斯特統一委員會(Ulster Unionist Council)於年會時做出了兩項決定:建立臨時政府以便在自治通過後更好的管理阿爾斯特地區;已經接受過一定軍事訓練的橙帶黨人和新教徒中挑選人手組建阿爾斯特志願軍(Ulster Volunteer Force)。每一個效忠派佔優的選區都下屬一個營的阿爾斯特志願軍,其下屬多個連部,最早連部通常都是按成員的工作場所集中設立,但後期改為其成員居住街道自行組織。在這一段時間內,阿爾斯特志願軍廣泛地吸納經驗豐富的退伍老兵和預備役士兵並於一九一四年初就開始令駐紮在貝爾法斯特的阿爾斯特志願軍在香基爾路以北的菲恩希爾之家等地進行軍事訓練(儘管每次出席人數不到五十人)。到了二月末,阿爾斯特志願軍聲稱已經招募了近九萬名士兵,其中三分之一駐紮于貝爾法斯特,其總部為了貝爾法斯特的舊市政廳。等到了五月時,皇家愛爾蘭警隊認為阿爾斯特志願軍已在貝爾法斯特駐紮了大約兩萬四千五百人,其成員也越來越多身著軍裝,手持武器出現在公共場合。愈發緊張的局勢終於引發了當地駐軍的不安:駐紮在基爾達爾附近的卡拉營中的六十名騎兵向當局遞交了辭呈,因為他們害怕自己會被當局要求部署在阿爾斯特地區,這一行為也破壞了當局試圖依靠當地駐軍在阿爾斯特地區實行自治的計劃。三月二十一日和三月二十二日,兩艘海軍的輕型巡洋艦駛入了貝爾法斯的拉夫港並卸下了大批部隊同當地駐軍協防貝爾法斯特。一時間傳言四起,有人說聯合陣線的領導人已被悉數逮捕,但當天駐軍和皇家愛爾蘭警隊都未對卡森和他的支持者採取任何行動。四月二十四日晚,阿爾斯特志願軍在貝爾法斯特進行了一次緊急動員,一方面在於檢驗阿爾斯特志願軍的組織度和訓練成果,另一方面這次緊急動員也是為了掩蓋拉夫港的秘密行動:當晚,阿爾斯特志願軍在拉夫港卸下了約兩萬支步槍。四月時,駐紮在貝爾法斯特的阿爾斯特志願軍幾乎每天都會聚集四百多人在前皇家步槍團的馬修·格羅佛中士(Matthew Glover)的領導下沿街巡邏。

“西不列顛人” (I)

Cpl Charles Bell,1st Royal Irish Fusiliers,Upton Cottages,Glen Road,reservist and UVF organizer, KIA 25 April 1915

於此同時,民族主義者們也在組建自己的武裝:愛爾蘭義勇軍(Irish Volunteer Force),但以德夫林為首的民族主義者們仍期待著以和平對話解決衝突,德夫林甚至在蘇格蘭的一次講話中宣稱“內戰不過是徹頭徹尾的謊言”。雷德蒙斯為首的愛爾蘭議會黨也對這隻自發組建的武裝而心存芥蒂,但迫於局勢,雷德蒙斯最終接納了這隻武裝並期待他們能夠成為推行自治的後盾。在雷德蒙斯的授意下,愛爾蘭義勇軍很快就達到了近十三萬人並開始積極地籌措武器彈藥。五月時,駐紮在貝爾法斯特的愛爾蘭義勇軍組織了一次多達一千五百人的“行軍”,這次行軍從瀑布路出發向著貝爾法斯特西北方向的漢娜斯頓(Hannahstown)前進 。愛爾蘭新聞將當日稱為“可喜的進步”。等到了七月中旬,愛爾蘭義勇軍已在貝爾法斯特部署了約兩千人。

“西不列顛人” (I)

THE HOWTH GUN-RUNNING

一九一四年五月末,在獲悉下院第三次通過了《自治法案》的訊息之後,聯合陣線立即就開展了緊急動員,以防當局和愛爾蘭義勇軍對其進行干預。六月六日下午,卡森視察了駐紮在貝爾法斯特的阿爾斯特志願軍。卡森揚言到“現在,朋友們,不論發生了什麼,你們都已全副武裝,我堅信你們會手持武器與他們奮戰到底”。與此同時,德夫林正在肖恩公園對到場的一千五百名愛爾蘭義勇軍進行檢閱。

此情此景在外人看來不免有些黑色幽默,當年的效忠派如今卻企圖暴力抗法;當年的民族主義者卻抱緊了帝國的大腿。

兩隻武裝的存在很快就使阿爾斯特地區成為了一個碩大的火藥桶,數萬名士兵手持著步槍在街頭操練。為了避免內戰的風險,當局不得不提出了“六郡分治”和個別郡可在一段時間後退出自治的方案,但這又激起了民族主義者的不滿,他們不願意接受一個被分裂的愛爾蘭。當局騎虎難下,左右為難。而所有的努力,在七月的白金漢宮會議後,徹底化為了泡影。隨著自治的到來,內戰的爆發似乎只是時間問題。八月四日,一場血腥的戰爭爆發了,不過不是在愛爾蘭,而是在歐陸。

“西不列顛人” (I)

Edward Carson MP inspects the Ulster Volunteers。

“西不列顛人” (I)

Irish Parliamentary Party leader John Redmond inspects the Irish Volunte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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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貝爾法斯特地區阿爾斯特志願軍教官名單:

Sergeant Major W。J。Brannigan

(Royal Irish Rife)

(Stewart’s Yard)

Sergeant Samuel Roberts

(Royal Irish Rife)

(Stewart’s Yard)

Charles Bell & Francis Bell

(Royal Irish Fusiliers)

(Andersonstown)

Sergeant George Roberts

(Royal Irish Rife)

(Springfeild Road)

Private Alex Perryman

(Royal Innsikilling Fusiliers)

(Springfeild Road)

出處:

CO 904/91,92,93 and 94:Monthly Reports, December 1913 and February, April and July 1914, RIC,Belf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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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斯特志願軍及愛爾蘭義勇軍武器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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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①Irish News 9 February 1912, p。6, p。7 andp。12

Irish News 30 September 1912, p。5

②Belfast News Letter 9February 1912, p。8

③CO 904/88 and 89: Monthly Reports, October 1912 and April 1913, RIC, Belfast, pp。2-3 and p。3

④Belfast Evening Telegram 17 January 1913, p。6

Belfast Evening Telegram 7 November 1913, p。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