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遞給夏遠山一根菸,笑道:“怎麼了老夏?這小子幹了什麼事,讓你發這麼大的火?”

夏遠山將我的手推到一邊,忿忿的道:“少給我來這一套!你是還嫌這裡不亂嗎?”

“老哥啊,有什麼你就直說。我還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這是明知故問!”夏遠山沒好氣的叫道,“你給老子解釋一下,為什麼要安排男女混住!?”

他的聲音足夠高,高的足夠把準備離去的胖子等人吸引住。

於是胖子一邊招呼著收拾東西的眾人早點回去休息,一邊和好事的莊世文趕來了事發現場。

“夏營長,這主意是我出的。”胖子也給老夏遞上了一根菸。

“你?”不出意料的拍落菸捲後,夏遠山瞥了一眼胖子,冷哼一聲,“你小子還沒這個膽!”

胖子覥著臉說道:“真是我出的主意啊……常言說得好——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

“哪涼快哪待著去!”夏遠山伸手把胖子的肥臉推到一邊。

“夏營長,我覺得這個政策的制定,是張副團長是從天空之城的長遠發展考慮的。”身後的莊世文幫胖子打著圓場。

老夏斜眼看著他,說道:“你又是哪根蔥!?”轉頭對我道,“你看看,這都是些個什麼玩意?你還嫌不亂?”

莊世文聽罷竟面不改色,只是依舊保持著善意的微笑。

夏遠山嘆了口氣,撓了撓腦門,自言自語道,“他奶奶的,讓這小子一攪和……我都忘了說到哪了?”

我指向被焦海洋扭住手的少年說道:“好像說的是他。”

夏遠山回頭望了一眼那少年,說道:“對,你知道嘛,這小子……”話說一半,終才反應過來,不禁搖頭笑道:“都讓你們三個滿嘴跑火車的小子把老子繞懵了!趕緊說說吧,為啥子讓男女混住!?”

我把菸捲硬塞進他嘴裡,再恭敬的給他點上,滿臉愁容的道:“老哥啊,說實在的,這也是無奈之舉。”

“怎麼無奈?這麼一搞,除了讓人驕奢淫逸外,還能有什麼好事?還建設個狗屁天空之城啊!”

“但您搞成軍營一樣的,也會民怨載道嘛。”

“怎麼載道了?哪裡來的民怨?”夏遠山說著,伸手揪住身後少年的衣領,一把拉到自己面前問道,“臭小子,你有怨言嗎?”

我這才看清那少年的模樣,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一米七的個子不算矮,只是瘦的有些脫相,渾身溼透了水,身子正不住的打著寒顫。許久未曾打理的長頭髮貼在腦門上,把雙眼遮擋了大半,讓人幾乎看不清他的長相,加上一身破爛不合身的深灰色條紋夾克和滿是洞的牛仔褲,便像個十足的拾荒少年。

那少年的目光從額前溼漉漉的亂髮裡透出來,鋒利的像一把刀,毫不退縮的直視著夏遠山,說道:“有!”

久經沙場的老夏也不禁被他的眼神震懾的一愣,半晌後才開口道:“好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只是把頭一扭,卻不答話,倔強的如同一隻淋了雨的公雞。

“我好像認識他……”一旁的莊世文上下打量少年一番,對我們開口道,“外號好像叫小刀。”

迎著眾人疑惑的目光,莊世文解釋說:“我們被困在大學食堂裡時,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穿過屍環的層層包圍,進到隔離區裡,然後混到我們學生中了。”

我說道:“他年齡怕是小不了你們太多,倒也算是同齡人,正好一起共渡難關。”

莊世文微笑搖頭:“王團長說的對。可誰曾想他卻有些偷偷摸摸的毛病。”

少年小刀聽罷,吼道:“你胡說八道!”說著便要去揪莊世文的衣領。

莊世文不慌不忙道:“那夏營長又為何抓你?”

我攔住還要上前的小刀,問焦海洋:“這小子到底做了什麼事?”

焦海洋回道:“前兩日先是被我們巡邏隊抓住偷東西,今天又在後臺偷看跳舞的女生換衣服!”說著便伸手抽在小刀後腦勺上,罵道,“你小子跑的倒是挺快,要不是因為天黑掉進水池裡,我們還抓不到你了!”

小刀硬著脖子,紅著眼叫道:“老子才沒有偷看別人換衣服!”

“你他孃的還滿口老子老子的!”焦海洋說著便要抬腳踢去。

我急忙伸手攔住,問少年道:“你沒有偷看,那為什麼要跑?”

少年只是低頭不語。

我又問焦海洋:“怎麼發現他的?”

“有女生喊抓流氓,我們就衝過去了,便看見他飛一般的從暗處跑了出來。”

我望著那少年小刀,只覺他堅硬倔強的內心裡,應不會藏著這樣的骯髒,這其中怕是有些難以言明的誤會。便對夏遠山和焦海洋道:“小刀就交給我處理吧。都忙了一天,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

夏遠山蹙眉道:“正事還沒說完呢,怎麼就想腳底抹油?”

我笑道:“這樣吧,老夏。先按照新的安排試一試,如果出了什麼亂子,我們再糾正不遲。”

“你們就瞎胡鬧吧!真出了亂子,我看你怎麼收拾!”夏遠山一甩袖子,轉身便要走。

我喊住他和焦海洋,說道:“麻煩老哥和焦連長明早來一趟,我有些事情要和兩位商量。”

夏遠山冷哼一聲,便和焦海洋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我回頭對胖子道:“混居的計劃可能確實存在漏洞……已經明確男女關係的,可以集中在一棟樓裡,剩餘的,再按照每棟樓分配,但需要分層居住。”

胖子點頭應下,引著莊世文一同去了。

我和小刀回到住處,先讓他洗了澡,又給他找來一身乾淨衣服,只覺他生的也算清秀。

拿出幾隻蒸好的螃蟹遞給他,少年稍稍遲疑後,伸手接過,卻沒有吃,只是望著餐桌上的半隻燒雞流口水。

我問他道:“怎麼?不喜歡吃?現在的螃蟹可是肥的很。”

小刀看看螃蟹,望望燒雞,半晌後才道:“這東西肉太少。”

我笑道:“那就吃肉多的。”說罷將那盤燒雞推到他面前。

看著他狼吐虎咽的啃著雞腿,長長的頭髮幾乎擋去了半邊臉,不禁開口道:“你這頭髮可真夠礙事的。”便找來一根細繩扔給他,“先把頭髮紮起來,明天找人給你剪一剪。”

小刀聞聲身子一愣,呆呆的望著桌上的細繩,如同看到了一條蛇。

我不禁大為疑惑。便若無其事的拿起細繩,徑自走到他身後,一把將他額前的長髮捋到腦後,開口道:“我來幫你紮上。”

小刀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呆在那裡,轉瞬間便開始瘋狂的掙扎!

我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穩住他的腦袋,藉著明亮的燭光,朝著那長久掩藏在頭髮後的前額望去。

少年白淨的左額頭上,印著一個深深疤痕!

確切的說,是一個深可見骨的咬痕。

從拉開距離的上下牙痕判斷,施咬者一定將嘴巴長大到了極限,才會讓下牙落在眉上,上牙啃在了髮際線上。

我鬆開掙扎的小刀,開口道:“這是喪屍咬的,是不是?”

小刀猛地站起身來,便要拔腿向門外跑,桌上的盤子被他帶得噼裡啪啦摔碎了一地。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追問道:“回答我,是不是!”

他一邊掙脫著我,一邊叫道:“你管不著!”

我毫不鬆手,繼續問道:“你去偷東西,是不是為了去偷肉?”

“我……我……”

小刀被我逼的雙眼通紅,忽的低下頭來,朝著我拉扯他的手上張口咬去!

迫不得已,我急忙收手回來。

少年一把推開擋路的椅子,飛一般的奪門而出。

望著滿地狼藉,我不禁暗道:難不成,他天生對喪屍病毒免疫?還是,一直沒有屍化?

總之,我決定把這件事暫時埋在心底,如同和小李商定的15%出生率一樣,當做是無法揭示的秘密。

第二天一早,夏遠山和焦海洋便門也不敲的進了屋。

我剛剛穿好衣服,急忙給他倆看座。

“看來起床號對你這個大團長是沒什麼約束力啊!”夏遠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沒好氣的說著,顯是滿腹牢騷沒有發洩完。

我也不過多解釋,吩咐人取來三人份的早餐,給他倆各倒滿一杯溫熱的鮮牛奶,開口道:“先吃飯,吃完再說。嚐嚐農場剛收上來的奶。”

夏遠山也不客套,拿了饅頭,就著辣油芥菜絲“嘎吱吱”的吃起來,回頭對炊事員喊道:“給我弄碗小米粥去!這洋式早餐我這大老粗可吃不慣!”

焦海洋也叫道:“麻煩給我也來一碗。”

“說吧,找我們來什麼事?”夏遠山用手背擦擦嘴邊的饅頭渣滓問我道。

“不喝浪費了。”我拿過他面前的鮮奶,慢慢品了一口,說道,“有啥好吃好喝的,趕緊享用,過上個把月,咱們能不能活著,還不好說。”

兩人不約而同的放下筷子,蹙眉望著我。

我夾了根芥菜絲放進嘴裡,細細的咀嚼著,只看的他二人好不焦躁。

關子賣的差不多了,我才悠悠的說道:“約莫一個月後,規模一萬單位的屍潮,就會抵達我們的清水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