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鶯鶯,確實如宴行遲所說,是個高手。

而同行另外兩位在觀看了一陣子比賽之後似乎也坐不住了,到後期也上臺參加鬥法了,洛池瑤在旁觀戰,只覺得這三人皆非等閒之輩。

臺上的人一邊鬥法,臺下的宴行遲一邊耐心地同洛池瑤講解著局勢,倒是拓展了洛池瑤的實戰理論。

鬥法會結束以後,洛池瑤宴行遲兩人和另外三人並不是同一間酒樓的,互相告辭後便各回各家了。

晚上回到了客棧,洛池瑤腦海裡還在不斷重演白天看見的一場場戰鬥。

特別是她自己親身經歷的和黑衣女人的那次鬥法,她更是反覆回味了許多遍,不停地反思自己應當怎麼破局。

宴行遲推門進來時,便看見身穿萬法仙宗弟子服的洛池瑤正站在桌邊,眉頭緊皺,一動不動,作沉思狀。

而床上則端坐著洛池瑤樣的傀儡。

宴行遲合上門,看著站著的洛池瑤,笑道:“這是在幹嘛呢?”

洛池瑤道:“我在反省自己鬥法的失誤。”

宴行遲指了指床上的傀儡,道:“為何放個傀儡在床上?”

洛池瑤閉眼,道:“我怕有人要殺我。”

“哦?”宴行遲挑眉道,“是誰敢動我們瑤瑤?”

洛池瑤這時睜開眼,但只是看向床上栩栩如生的傀儡,淡淡道:“我不知道是誰。但的確有個人要殺我。”

宴行遲笑道:“沒想你竟這般膽小多心。”

“宴行遲,你該不會以為我是憑空穿越到這具身體的吧?”洛池瑤道。

她長嘆一口氣,緩緩道:“我在前世只是一個普通凡人罷了,後遭意外,原本應當死於當場,卻意外來到了這個身體裡。我這些年也有疑惑,為什麼這個身體能夠容納我的靈魂。”

“你知道嗎?宴行遲。我穿越來的時候,這個身體便是一個空殼了,裡頭是沒有靈魂的。也就是說,原來洛池瑤的魂魄,早就沒了。”

“為什麼堂堂仙尊之女,會莫名失了魂魄?”

宴行遲抬眸看向洛池瑤,淡淡道:“倚月摘星——”

“是了。”洛池瑤道,“當今仙界,神魂攻擊至高之功法,便是倚月摘星了。但是,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

“小心為上,你多放著個傀儡也好。”宴行遲沉吟道,“倚月摘星是歸月城兩大家族的家傳功法,只傳嫡系,支脈族子不可能修得此功。但是,於楚嫡系,在三十年前便死了個乾淨,有何機會接近你?”

宴行遲的口中忽然輕輕喊出了一個名字:“楚。。。簪瓊——”

洛池瑤聽這名字只覺得有點耳熟,卻說不出是在何處見過,她正欲開口詢問,便聽見宴行遲道:“楚家長女,楚簪瓊。”

洛池瑤剎那間想起,她似乎在萬法仙宗藏書閣裡見過這個名字,就在那本《歸月城氏族志》裡。

洛池瑤費力地回憶,只回憶其那首懷念女兒的小詩——

“瓊瓊吾女,一別無期。女弟夜泣,時時喚姊。”

那個已經死去的女孩啊——

“楚簪瓊……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洛池瑤道。

宴行遲搖搖頭,道:“我是於楚兩家的座上賓,這個小姑娘,我也算了解。”

五十五年前的正月初三,歸月城的雪花紛紛,夾雜著紅色絹花落下。

正是在那個日子,楚家的族長楚天,迎娶於家的嫡長女,歸月城第一美人,於懷月。

歸月城裡的人們常說,第一美人於懷月,如雪一般純潔,又如月一般慈和。

那驚人的美貌在於懷月的臉上不會拉遠她與凡人的距離,反而令她更顯親和。

楚天在婚後第二年便走出歸月山脈,在外遊歷十二年後方回來。

這十二年裡,於懷月始終留守在歸月城中操持楚家,將家族上下料理得有條不紊。

十二年後,楚天遊歷歸來,於懷月才懷上第一個孩子。

“懷月仙子的孩子,一定會有月母的美貌。”

歸月城裡人人都愛她,對她的孩子,也給予了極大的祝願和期望。

“若是女孩,便叫簪瓊。若是男孩,便叫佩環。如玉般,具有靈性。”楚天常常撫摸著於懷月的肚子,這麼說著。

然而,於懷月的女兒,那個叫簪瓊的女孩,出生時卻渾身發青,無比孱弱。

歸月城常年風雪交加,城中的原住民,哪怕沒有靈力,生來也能適應這樣極寒的天氣。

“她從小病到大,風寒溫病不斷。”宴行遲道,“楚天和於懷月兩夫妻絞盡腦汁,使盡手段,都沒法調理好她的身子。”

“然後呢?”洛池瑤問道。

宴行遲皺眉道:“然後就死了。”

洛池瑤道:“那你提她作甚?”

宴行遲眉頭舒展,笑道:“因為她死得突然,毫無徵兆。”

“你有見過,死了女兒,卻不下葬的麼?”

——————

第二天

中州城的拍賣行,今日舉辦的是散修大會專場拍賣會。

洛池瑤和宴行遲兩人一同入場,在入口處洛池瑤正好瞧見了昨日遇見的那三名散修。

劉鶯鶯首先朝洛池瑤微微一笑,而蒙少韓是揮手打了個招呼,王秀則是作揖一下。

洛池瑤朝他們三人輕輕一點頭,宴行遲瞥了一眼就當是看見了。

打完招呼之後,兩方便都很默契地當對面是陌生人。

拍賣會這種場所,本就強調隱私,誰都怕被殺人奪寶,沒有誰會一頭腦熱就叫上不熟的人一起參加拍賣會。

洛池瑤和宴行遲坐在包間靠窗的桌邊。

這個包間可以看見外邊,外邊卻看不見裡邊。

包間的桌上擺著一個水晶球,洛池瑤聽宴行遲介紹了這個水晶球的使用方法,將報價輸入到水晶球裡便是。

散修大會上拍賣的藏品多是散修們的家珍,但是對於洛池瑤來說,大部分拍品她都不缺。

所以她在旁拿出自己投資的萬法仙宗弟子玉簡,打算開始刷玉簡。

宴行遲撐著腦袋,看著洛池瑤鋪在桌上的玉簡,道:“這是誰做的?”

“施澤”洛池瑤頓了頓,然後道,“就是那一天羽落湖底正在研究陣法的那個弟子。”

她還記得宴行遲那時還和施澤交談了兩句。

宴行遲點點頭道:“是他啊,那我知道了。”

洛池瑤剛將玉簡展開,就看見上頭顯示大大的幾個字:請到佈陣司施澤處加強功能

洛池瑤:好傢伙,這是要系統升級了嗎?

看來施澤確實是很用心地在研究這個弟子玉簡的。如今也算是取得了一個小突破了。

她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揚起一絲真心的笑容。她畢竟是施澤的夢想投資人,如今看見施澤有所成就,她也蠻為他高興的。

宴行遲看著洛池瑤的笑容,莫名地覺得礙眼。

宴行遲伸手,手掌蓋住了玉簡,笑著迎上洛池瑤疑惑的視線。

他道:“瑤瑤啊,這種小玩意嘛,我也會做——你想要嗎?”

“不需要。”洛池瑤下意識道。

宴行遲的笑容又是一頓,他何等高傲,如何會想到洛池瑤會毫不思索地拒絕自己。

他臉上的愣神甚至讓洛池瑤看了都覺得有些心疼,反思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洛池瑤忙道:“太麻煩你啦,前輩~”

宴行遲仍然掛著笑容,道:“你真貼心,瑤瑤。”

洛池瑤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地看著拍品,後面發現大部分拍品她都不需要,便失了興致。

百無聊賴之下,洛池瑤決定不浪費修煉的每分每秒,乾脆就在原地打坐修煉了起來。

宴行遲安靜地坐在原地,撐著腦袋,漫不經心地瞥過洛池瑤專注的臉。

就像是命運的安排,讓他的生命牽扯上了這樣一個小姑娘。

這個不能無情的,不能狠心的的少女,究竟怎樣才能活下去?

她什麼都不懂,卻偏偏有一種堅持。她的堅持卻不是對光輝未來的渴求,而是對平靜生活的固執。

也許正是因為她什麼都不懂,不懂上位者應當有的生存規則,才能堅持她那些幼稚的想法吧。

當洛池瑤聽見外界陣陣驚呼還有主持人聲如洪鐘的“九——陽——神——鐵——”後,她睜開了雙眼。

臺上一個巴掌大的坤纏木盒子,被層層泛著波光的流雲紗包裹著。

主持人伸手,將盒子的鎖釦解開,然後雙手捧住盒子蓋子兩邊,小心翼翼地將蓋子上抬三寸。

金光便從那寬如食指長度般的縫隙中透了出來,是耀眼的金光,叫人一看便知裡頭絕非凡物。

任是洛池瑤這種自小看遍珍奇寶物的人,此時也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子,甚至還將身子前移,認真盯著那個坤纏木盒。

然而那照出盒外的金光維持了不到三秒,那主持人便蓋回了坤纏木盒子。

“九陽神鐵長八寸寬六寸高四寸,重五斤。”

“起拍價,三千靈石。”

起拍價一出,場內觀眾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今日在場的多是散修,散修大多數都是窮的,並沒有多少積蓄,這樣的起拍價,倒讓許多散修望而生畏了。

洛池瑤其實也能理解散修們的震驚,畢竟這裡的靈石一顆大概能抵得上前世一千元人民幣吧。

三千靈石相當於三百萬人民幣了。

洛池瑤將身上的儲物袋遞給宴行遲,道:“全部身家都在裡邊了,你看著辦吧。”

宴行遲接過儲物袋,粗略一數,估計裡頭有四五萬靈石。

宴行遲微微一笑,手便撫上了水晶球。

下一秒,洛池瑤便聽見臺上的主持人喊道:“三號客人,出價六千靈石。”就是宴行遲喊的價格了。

還好還好,洛池瑤稍微鬆一口氣,她雖然表面上風輕雲淡,實際上她還是很害怕宴行遲把她的家底全部敗光的。

很快的,也有更多人參與了拍賣。

“八號出價,六千五百。”

“四號出價,七千一百。”

“八號出價,七千六百。”

……

“五號,八千七百。”

“四號,八千九百。”

“五號九千。”

“四號九千一。”

“八號一萬二千。”

八號一出價,原本在競爭激烈的四號五號便沒有再跟了。

估計是沒錢了。

而宴行遲這時將手掌按在水晶球上——“三號出價,一萬五千。”

“八號出價,一萬六千。”

宴行遲一手撐腦袋,另一隻手仍然貼在水晶球上——“三號出價,兩萬!”

“八號出價,兩萬一千。”

“三號出價,兩萬五千!”——宴行遲一邊將手按在水晶球上,一邊漫不經心地問洛池瑤,“何時回宗門?”

兩萬五千!她的錢袋子得空一半了。洛池瑤感覺到了心痛,但她面上仍然故作不在意,道:“明天罷,陪你拍下這個九陽神鐵,我便回去了。”

洛池瑤心中暗暗祈禱:八號不要再追價了,八號不要再追價了。

“兩萬五千第一次!”

那八號毫無動靜。

“兩萬五千第二次!”

洛池瑤心中鬆了一口氣,幸好沒有花光。

這時主持人突然道:“一號出價——三萬!”

“三號出價,三萬五千!”

“一號出價,四萬五千!”

“三號出價,五萬!”

洛池瑤一聽見宴行遲出了五萬,便倒吸一口冷氣,她忍不住開口提醒道:“宴行遲,我總共就四萬七千多靈石。”

宴行遲點頭道:“我知道。”

“一號出價,六萬。”

“三號出價,八萬!”

“一號,十萬!”

“三號十一萬!”

洛池瑤一聽見十一萬,她直接頭都大了。

洛池瑤皺著眉頭,欲哭無淚道:“宴前輩,我是真的沒那麼多靈石啊!”

“我知道。”宴行遲仍然風輕雲淡。

“十一萬第一次。”

“十一萬第二次。”

——“一號出價,十二萬!”

洛池瑤剛想阻止宴行遲再次加價,宴行遲就已經把手從水晶球上放下了。

“十二萬第一次。”“十二萬第二次。”“十二萬第三次!”

“成交!”

九陽神鐵到最後還是落入他人之手,而宴行遲則面無表情地看著。

洛池瑤忍不住安慰道:“宴前輩,不要難過。”

“你這傻孩子,誰難過了?這神鐵不純,頂多四萬靈石。”誰知宴行遲下一秒便笑了,道,“我只是在想,這是哪個冤大頭罷了。”

洛池瑤驚道:“所以你剛剛?”

宴行遲露出了美麗而又充滿惡意的笑容:“我得不到,旁的人也別想那麼輕易得到。”

洛池瑤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道:“你好壞啊!”

宴行遲也在笑,他瞥過臺上的坤纏木盒,眼神稍暗。

算是那人倒黴了。

他想要的東西,即便不好,也絕沒有拱手讓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