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結）

1。 恭喜平安歸來

——就像機場等不到一艘船，而我也等不到你愛我。

嘉望機場。

鄧離離一身機長服從飛機艙內出來，就看到對面剛落地的飛機上走下來的江秋嫋。

他穿著和自己相同的機長制服，寬肩長腿，氣宇軒昂。

江秋嫋是嘉望航空公司的明星機長，而自己則是副機長。

他們相識於年少，現在已經結婚三年。

他是她的丈夫，也是這些年來她奮力追逐的夢。

片刻，二人迎面相遇。

鄧離離揚起抹笑，輕聲說：“恭喜平安歸來。”

可江秋嫋卻置若罔聞的與旁邊的副機長繼續前進，連半刻眼神都未分給她。

他身上的烏木沉香鑽進鼻間，還是一貫的暖調，卻擋不住他那份漠視的冷。

鄧離離並沒有回頭，只是僵硬的站在原地。

她不想再看見江秋嫋的背影了。

許久， 鄧離離才整理好情緒，走出了機場。

她與江秋嫋一左一右，背道而馳。

七月，臨近日落的天卻還是那樣熾熱。

飯桌上。

鄧離離看著低頭吃飯一言不發的江秋嫋，開口問：“聽說公司給你調整了乘務組人員？”“嗯。”

他應著，卻沒有抬頭。

“還習慣嗎？” 鄧離離繼續關切問著。

“嗯。”

江秋嫋的迴應依舊冷淡。

鄧離離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你很累嗎？”累到多一個字都不願意和她說，累到不願意看她一眼。

江秋嫋卻只是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

說完，他端著水杯上了樓。

望著他背影， 鄧離離眼神黯了黯。

桌上的菜餚還冒著熱氣，她卻沒了半點食慾。

夏夜蟬鳴不絕。

偌大的雙人床上， 鄧離離看著背對著自己側臥的男人，心緊緊的揪了一下。

“秋嫋。”

她輕喚了聲他的名字，可卻無人迴應。

鄧離離知道他沒睡，因為上一秒他的手機還亮著。

他只是不想理自己而已。

鄧離離喉間泛著苦，她放下手機，小心翼翼的伸手環住了他的腰，頭埋在他背脊處。

溫熱的體溫驅散了寒意，讓人沉溺其中不願清醒。

“熱。”

江秋嫋突然出聲，然後推開了 鄧離離，順手按滅了床頭燈。

臥室裡陷入了一片黑暗。

手臂落在床被外，絲綢的涼與冷氣鑽入 鄧離離的骨縫，宛如針扎。

她望著闔了雙眸的江秋嫋，不知過了多久，才喃喃開口：“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回答她的，只是男人平穩的呼吸。

寂靜在耳邊叫囂。

鄧離離慢慢坐起身，摸過一旁的手機。

螢幕亮起的瞬間，光刺的眼生疼滾燙，像是在流淚。

她看著上面的時間，十二點過了，她的生日也過去了。

整整二十四個小時，自己都沒能等到江秋嫋的那句“生日快樂”。

茫茫然過了整夜。

翌日， 鄧離離醒來時，身側的床褥已經冷了。

她剛下樓，就看見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出門的江秋嫋：“你去哪兒？”昨天他們才剛飛回來，今天不是該調休在家？江秋嫋瞥了她一眼，扔下句“有事”就推門離去。

鄧離離望著那扇開合又緊閉的門，呆站了許久。

白日漫漫。

她坐在沙發上發呆，手機卻突然響起。

開啟一看，是閨蜜發來的微信。

只有一張照片和一句話：“這個女人你認識嗎？” 鄧離離點開照片，裡面江秋嫋和一個陌生女人站在一起。

而那個女人的手中，捧著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花。

第二章 紅色玫瑰

紅玫瑰的話語是“我愛你，每一天”。

曾幾何時， 鄧離離也期盼著江秋嫋能送自己一束。

可從年幼相識再到現在結婚三年，她從未收到過，就連結婚時她手中捧的那束玫瑰，也是閨蜜送的。

鄧離離看著手機上那張照片，視線又轉去客廳角落那牆上的婚紗照。

那上面，江秋嫋嘴角微彎，她曾以為那時他是高興的。

可直到剛剛看見這張照片上他柔和目光，才知道，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

想到這， 鄧離離偏過了頭，撥通了江秋嫋的電話。

機械忙音不斷的響著，直到最後一秒才終於接通。

電話裡，男人低沉的嗓音混著電流有些陌生：“什麼事？”“你在哪兒？” 鄧離離儘量平靜的問，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外面。”

“自己嗎？”“你到底想問什麼？”江秋嫋的聲音染上了些不耐煩。

鄧離離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攥緊：“我只是問問也不行嗎？”“我很忙，沒時間陪你胡鬧。”

江秋嫋說完，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冰冷的結束通話聲衝進耳朵，卻像是環繞在整個客廳，久久不斷。

鄧離離坐在沙發上，只覺得心像是被人用力緊攥著，喘不過氣。

良久，她再次撥通了江秋嫋的電話。

這次接通的很快。

他的聲音依舊不耐，甚至帶著些許煩躁：“你到底想說什麼？” 鄧離離沉默了兩秒，剛要開口，卻聽見電話那頭一道陌生女音響起：“秋嫋，誰啊？”“沒誰。”

江秋嫋的回答宛如冰稜，瞬間刺穿了她的心臟。

鄧離離哽住，原本那些要說的話都被擋了回去，最後只剩一句：“昨天是我生日。”

然後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她不知道經過自己的提醒，江秋嫋記起這件事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她只知道，現在的自己就如同在懸崖邊跳舞的人，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

太陽漸漸落下，黃昏將至。

門口響起了鑰匙開鎖的聲音。

鄧離離知道是江秋嫋回來了，但是她並沒有回頭，只是看著靜音播放的電視。

片刻，江秋嫋走過來，將一個精緻的盒子放在她面前。

“生日禮物，抱歉，昨天太忙，我忘了。”

鄧離離看著盒子上熟悉的logo，沒有動。

DR。她記得他們結婚的婚戒就是DR，閨蜜還打趣著說江秋嫋是真的很愛你，你算是嫁對人了。

可現在， 鄧離離看著這標誌，莫名覺得諷刺。

江秋嫋見她沒動，眉心微皺：“不滿意？”他語氣冷漠，似乎在告訴 鄧離離不要得理不饒人。

鄧離離緩緩抬頭，望著這個她愛了好幾年的男人，啞聲問：“你自己去挑的嗎？”“不是。”

江秋嫋說著，將手中的外套隨意的放在沙發上，上面不只有烏木沉香，還有一味女香。

鄧離離聞得有些頭暈，一整天沒進食的胃泛著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她看著轉身去了廚房，不打算繼續解釋的男人再次問：“所以，你不打算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嗎？”江秋嫋腳步一頓，轉頭看她：“你跟蹤我？” 鄧離離品出他話裡的慍怒和懷疑，緩緩站起身：“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準備瞞我多久？”

第三章 你不用過來

回答 鄧離離的，只有江秋嫋摔門離去的震天聲響。

以及那句“你最近真的很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

鄧離離重複著他的話，一瞬間竟然有些想笑，可眼眶卻是一片滾燙。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將那熱氣強壓下去，伸手拿起了那個盒子，緩緩開啟。

裡面裝著一條項鍊，和結婚時的鑽戒，是一套。

掛墜上的鑽石在燈光下反射著寒光。

鄧離離慢慢撫過那鑽，一片冰涼。

當晚，江秋嫋一夜未歸。

翌日。

等了一夜的 鄧離離換好衣服便打車去了機場。

明天她有一趟航班要飛，作為副機長的她要參加今天的機組會。

會議室走廊。

鄧離離剛從電梯裡出來，迎面便看見了江秋嫋。

四目相對，沒有人說話。

鄧離離率先移開了目光，她很早就明白，與江秋嫋的對峙中，第一個輸的人，永遠都是自己。

可當目光落在他身邊的人身上，她整個人僵住。

眼前的人一身空姐制服，杏眼紅唇，清純嫵媚共存。

重點是，她赫然是昨天照片裡捧著玫瑰花的那個女人！而舒然感知到 鄧離離對自己的注視，微微一笑：“你好，我是秋嫋乘務組新上任的乘務長舒然，以後請多指教。”

她說著上前了幾步，朝 鄧離離伸出了手。

鄧離離沒動，而是看著江秋嫋：“她是什麼時候來的？”“今天剛剛上任，秋嫋還沒有和大家介紹我。”

舒然回道。

聞言， 鄧離離握著飛行資料的手微微收緊，目光移向舒然。

隨即便看見她脖子上的項鍊，和江秋嫋昨天送自己那條一模一樣。

舒然注意到了她目光，手撫上了項鍊：“這是我昨天剛買的，挑了很久，好看嗎？”“……很漂亮。”

鄧離離牽強的勾起嘴角，再次看向江秋嫋：“江機長，你覺得呢？”江秋嫋並沒有回答，只是對著舒然說：“機組會要開始了，走吧。”

舒然點了點頭：“那我和秋嫋就先走了。”

然後，兩人走進了左邊的會議室。

門緩緩關上， 鄧離離看著，手慢慢撫上自己的脖頸，只摸到了制服上冰冷的紐扣。

沒人知道，那衣領之下，也戴著條項鍊。

這一刻， 鄧離離有些慶幸自己身上的機長服將一切遮住，給她最後一點自尊。

無力的垂下手，她轉身走進右邊的會議室，帶上了門。

機組會結束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鄧離離開啟手機就看到兩條訊息。

第一條是江秋嫋發的：“中午和爸媽吃飯，你不用過來。”

鄧離離看著這條資訊出了神。

她和江秋嫋算是鄰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從小他媽就不喜歡自己，哪怕是結婚那天，也只有江秋嫋他爸來了。

想到這裡， 鄧離離心中一陣酸澀，回了個“好”字，便去看了另一條訊息。

另一條是閨蜜：“明天你又要飛了，今天陪我吃午飯，老地方見！” 鄧離離笑了笑，回了閨蜜訊息便打車去了餐廳。

夏日熱浪鋪面而來。

鄧離離下了車往餐廳內走，卻在轉頭見看到了江秋嫋父母的車。

她愣了下，剛想仔細看看，但閨蜜已經到了。

兩人跟在引路的服務員身後， 鄧離離有些心不在焉。

眼神亂飄時，卻瞧見左邊敞開的包廂裡，江秋嫋與舒然還有他父母四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

鄧離離呆愣的看著這一幕，挪不開步子。

這時，發覺她沒跟上來的閨蜜看了過來：“離離，你在看什麼？”這一聲傳進了包廂，裡面的人紛紛看了過來——

第四章 玫瑰好看嗎？

一瞬間，氣氛凝固，幾人面面相覷。

江秋嫋沒想到 鄧離離會出現在這裡，下意識的蹙緊了眉。

下一秒，他兀地起身，走出包廂抓著 鄧離離的手腕將人帶走，直到一個離包廂遠遠的拐角才停下。

這一路 鄧離離沒有掙扎，只是跟在他身後，凝視著他的背影。

“你故意跑來這兒是想幹什麼？能不能不要鬧了？”江秋嫋質問的聲音十分刺耳。

鄧離離心裡一窒：“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江秋嫋看著她卻只是說：“你明知道他們都不喜歡你。”

“不喜歡我的只是他們嗎？” 鄧離離反問。

江秋嫋頓了頓，沒有說話。

看著他一言不發的模樣， 鄧離離垂下了眼睫，掩住其中的悲悽。

“秋嫋，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麼會走到現在這步。”

鄧離離喃聲問道，話語之後盡是迷茫。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江秋嫋才緩緩開口：“你先回家，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我們……還有家嗎？” 鄧離離啞聲問。

江秋嫋再度沉默。

這一刻， 鄧離離只覺得一陣沉重的壓抑襲來，讓她喘不過氣。

她甚至覺得他此刻的沉默真好，最起碼能讓她欺騙自己，也許他的沉默代表著‘有家’這個答案！她再也沒辦法繼續下去這場談話。

“你和爸媽好好吃飯吧。”

鄧離離說完，轉身要走。

可下一刻，江秋嫋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給了她最後一擊。

“以後別再跟蹤我了。”

鄧離離腳步一頓，心像掉進了醋裡，酸苦難說。

“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

她解釋著，快步離去。

坐上計程車， 鄧離離給閨蜜發了條資訊說自己臨時有事，等回來之後再請她吃飯。

失魂的回到家。

鄧離離呆坐在沙發上，目光飄忽沒有定點。

剛剛包廂裡的場景與江秋嫋的話語交相輝映在腦海中，如鈍刀割肉般折磨的痛。

房間裡似乎還殘留著昨天江秋嫋身上的味道。

鄧離離仰頭，視線落在了婚紗照上。

她就那麼望著，直到開門聲響起，也沒有回頭。

江秋嫋看著站在婚紗照面前的 鄧離離，眼底閃過一抹不明。

“想問什麼就問吧。”

他說著，走到她身邊站定。

可回答他的只是一陣緘默。

風吹過窗紗，微微盪漾。

鄧離離緩緩轉頭看他：“玫瑰好看嗎？”江秋嫋蹙起了眉：“什麼意思？”“……沒什麼。”

鄧離離搖了搖頭，再度看向婚紗照。

偌大的客廳再次安靜了下來。

江秋嫋有些煩躁，他最討厭的就是 鄧離離這副想問什麼又不直說的模樣。

“你想說什麼就說，我只回答這一次。”

他聲音漸冷。

鄧離離聞言，只是盯著婚紗照上江秋嫋嘴角上揚的弧度，緩緩開口：“當初拍這副婚紗照的時候，你在想什麼？”江秋嫋有些詫異，順著她的話看過去，卻想不起那時候的心思。

“不記得了。”

他回答的乾脆。

鄧離離不意外，畢竟他連她的生日都忘記了。

只是此刻聽見，還是不免心酸。

鄧離離慢慢轉頭看向江秋嫋，很久很久，才開口問：“你愛我嗎？”很俗氣的問題。

而這個問題， 鄧離離一直以為只有兩個選項：愛與不愛。

可這一刻，江秋嫋卻提醒她，還有第三個選項——

第五章 你還記得嗎

那就是——沉默！看著不說話的江秋嫋， 鄧離離不僅在內心中自嘲。

結婚三年，是她忘了，江秋嫋大多時候都在沉默。

但是這一刻的沉默，像是夏日中傾盆而落的大雨，讓她不得不清醒。

哪怕愛熾熱如火，也抵不過飲冰臥雪的涼。

“算了，當我沒問過。”

鄧離離不想再追問，轉身上了樓。

背後，江秋嫋的神情掩在夏日深夜中，看不真切。

第二天，兩人各自駕駛著飛機飛往了別的國家，再也沒聯絡。

再見面，已經是一週後回航。

嘉望機場。

鄧離離剛換好了常服出來，就聽見走廊邊圍在一起的空姐們在議論著什麼。

她向來對八卦沒什麼興趣，剛轉身要走，卻聽見了江秋嫋的名字。

“聽說了嗎？江秋嫋那組乘務長沒扣好行江架，又正好遇上了氣流，架上的箱子掉下來砸到了乘客！雖然只是蹭破了手臂，但也確實是她的錯，那乘客要投訴呢！”“這有什麼的，人家有江機長護著，又不用被罰，聽說現在江機長還在經理辦公室‘據理力爭’呢！”另一個空姐撇了撇嘴。

聽著這些， 鄧離離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

她往外走著，卻莫名來到了經理辦公室。

門關著，卻擋不住裡面傳出的說話聲。

“這件事我會處罰舒然，但停職這個處罰過於嚴重，我不同意。”

“江秋嫋，砸傷乘客不是小事，更何況是你提出要舒然來你乘務組的，如果真的出了事，你是連罪！”江秋嫋和經理的對話傳進耳裡，宛如雷聲轟鳴。

鄧離離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

原來更換乘務組是江秋嫋的提議，原來是他想讓舒然陪在身邊！想起最初她關懷著問他‘還習慣嗎’的話， 鄧離離只覺得自己又蠢又可笑。

辦公室裡的人又說了些什麼，她聽不清了，也不想再聽，快步離去。

停機坪上，風吹得髮絲飛舞。

不遠處，工作人員檢修著飛機，夕陽緩緩沒入地平線。

鄧離離看著這些，也看著不遠處從辦公樓走出來的江秋嫋和舒然。

她沒有上前，只是那麼看著。

而不遠處，不知道舒然說了什麼，江秋嫋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卻依舊是沉默與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舒然轉身離開，江秋嫋緩步走了過來。

鄧離離看著他被風吹亂的發：“經理怎麼說？”他並不意外 鄧離離會知道，漠然告知：“扣了績效獎金。”

“沒了？”“你還想有什麼？”江秋嫋微微蹙眉。

鄧離離聞言沒說話，看著他被碎髮微微遮住的眼：“你還記得你想當機長的初心嗎？”江秋嫋一愣，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問。

“你說希望每個坐上你駕駛的飛機的乘客都能安全平安的抵達目的地。”

鄧離離說著，腦海中不自覺出現了五年前那個剛剛成為機長的江秋嫋。

那時，他臉上洋溢著的笑與剛剛在經理辦公室他說的話交相輝映。

鄧離離回過神，看著面前的男人，再度開口：“現在，你還記得嗎？你又做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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