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看電影八佰的?啊偉不再笑2020-08-21 09:01:43

01

《八佰》是一部關於“人”的電影。

看片名:八佰。

之所以用“佰”而不用“百”,就是在提醒我們:

“八佰”不止是數字,而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這些人,曾真實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我們現在稱他們為“英雄”,為“烈士”,但永遠不要忘了,他們首先是人,是普通人,他們也有自己的怕與愛。

影片以一組群像人物為嚮導,帶我們走進1937年淞滬會戰的最後一役。

在攝影師曹鬱極富感染力的鏡頭下,戰時的上海成了地獄一般的存在。

全片色調可用四個字形容:

愁雲慘霧。

畫面始終籠罩在一片淡淡的鬱綠之中。

焦土之上,已不見完好的建築。

舉目望去,只有一面面破敗的磚牆,顫巍巍地立於瓦礫堆上,隨時可能坍塌。

八百壯士來到這座被全世界遺忘的城中,打一場註定要失敗的仗。

他們進入四行倉庫,要在這座孤島一樣的建築裡,守衛四天四夜。

面對戰爭的人究竟是什麼狀態?

英勇無畏?慨然赴死?

《八佰》拋棄了這些想當然的論斷。

它告訴我們:

面對戰爭,人最可能的第一反應是“逃”。

正如影片開始不久,鏡頭對準了一隻田鼠。

只見它鑽出地面,四處張望,當聽到行軍的腳步聲後,嚇得趕緊鑽回了地洞。

這個鏡頭極富象徵意味。

它在表達一種“動物性”的本能,鼠也好,人也好,面臨莫測的危險時,第一反應都是“逃”。

這也是《八佰》最特別的地方,它的主人公們不是傳統的正面角色,而是一群戰場上的散兵。

這群散兵們,性格各異。

姜武飾演的老鐵,外表粗獷,內心脆弱,遇事能躲則躲。

張譯飾演的老算盤,老奸巨猾,一心只想逃跑,屢試屢敗仍賊心不死。

端午和小湖北哥倆還是未成年的孩子。他們根本不懂什麼是戰爭,便稀裡糊塗地參了軍。

王千源飾演的羊拐,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兵油子”。他倒沒想跑,只是憑經驗混日子,每天出工不出力。

在這群人的身上,你看不到半點“英雄”的影子。

相反,

他們只是一群平凡的人,和大多數人沒什麼差別。

他們原本過著各自的生活。

有的在家務農,有的在山裡放羊,有的剛剛定了親,有的還年少無知……

如果沒有戰爭,他們的一生或許平淡,或許富足。

可當戰爭襲來,一切“如果”都化為了泡影。

他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裹挾其中,每天面臨生死考驗。

端午說:“我只是想來看一眼繁華的大上海。”

但他想不到的是,此時的上海已經成了無數人的墳墓,包括他的。

這就是戰爭的殘酷性。

它把所有人的命運拖向了失控的境地,而對於此,你無處可逃,也別無選擇。

應該說,《八佰》對於戰爭的殘酷性有著極其清醒的認識。

於是它才能以一種悲憫的眼光注視這些懦弱的人們,並大膽宣稱:

懦弱無罪!

不止如此,它還特意安排了一個人物,讓他“懦弱到底”。

這個人,就是老算盤。

老算盤一直在試圖逃跑,如果換作一般電影,通常會這樣安排:讓他最終死在成功逃跑的路上,而且還是意外慘死,以此來嘲笑他的懦弱,體現上蒼的絕對公平。

但《八佰》沒有。

老算盤最終真的跑成了。

他穿上撿來的風衣,渡河去了租界區,並最終活了下來。

而更耐人尋味的是,放走他的人,是一個起初想跑而最終留下的人——端午。

這兩個人的對峙很有意思。

有意思就在於,

端午並沒有因為自己選擇了“堅守”,而把這種選擇強加於他人。

相反,他依然原諒了老算盤的懦弱。

因為他知道,面對戰爭這等殘酷的事,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選擇堅強。

這一筆,是《八佰》極其難得的一筆。

它向我們揭示了一個一再被忽視的道理:

只有允許“真懦弱”,才能誕生“真英雄”。

為什麼?

很簡單。

因為只有當“懦弱”是可選項時,依然選擇做“英雄”才顯得那樣可貴。

就像片中的羊拐、老鐵、端午、小湖北……

他們最終戰勝了內心的懦弱,拿起槍,為信念而戰。

他們生為凡人,卻做出了超越凡人之舉。

這不才是真正的英雄主義嗎?

02

《八佰》另一個讓我驚喜的點在於,

它試圖去探討“影像”的意義。

不難發現,這部電影暗含很多的迷影元素。

如果細看的話,你甚至可以看到

中國影史的大脈絡

這個脈絡很完整。

首先,是

皮影戲

在四行倉庫裡,李晨扮演的山東兵給大家表演了皮影戲。

那一刻,時間追回到“前電影時代”。

不變的是幕布、光影、眾人圍看。

再往後,

《定軍山》

影片後半段,老鐵在樓頂護旗時,唱的正是京劇《定軍山》的名段。

這就不用多說了,熟悉中國影史的人都知道,1905年,在北京的豐泰照相館,著名老生譚鑫培在鏡頭前演出《定軍山》,標誌了中國第一部電影的誕生。

再來,

黑白的記錄影像

影片中,有一位從租界區來的“記者”,用手持攝影機拍下戰場的畫面。

影像的記錄功能,在此被彰顯。

它使得那些早已逝去的人們,留下了永恆的畫面。

最後,

彩色的故事片。

正是我們觀看的這一部《八佰》。

它同時具備了影像的寫實性與藝術的表現力。

也是電影發展到今天所擁有的形態。

除了對影史脈絡的梳理,更重要的是,

影片建立了多重的觀看關係。

其中最明顯的一重,是南岸租界區的人們“觀看”北岸戰場。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對峙。

兩岸雖只有一河之隔,隔開的卻是兩個世界。

北岸戰火紛飛,槍林彈雨。

南岸卻是一片歌舞昇平,大家喝著咖啡,聽著戲,遙遙地望著對岸。

這像什麼?

是不是很像南岸的人們在看一部戰爭片?

沒錯。

導演想要營造的正是這樣一種“觀看”的效果。

為何這樣處理?

因為

導演想要藉此探討電影與觀眾的關係。

我們先說北岸。

如果北岸是一部戰爭片,那麼戰士們就是“演員”。

他們面臨最關鍵的問題是什麼?

對,

演給誰看。

這也是貫穿全片的一個核心問題。

起初,他們賣力表演是為了給外國使團看,給他們留下一個頑強抵抗的好印象,好為談判爭取更多的砝碼。

說白了,這時的藝術是為政治服務的。

正如片中那句經典臺詞:“戰爭的背後都是政治。”

同樣:

藝術的背後,也是政治。

當然後來我們知道,這個演出是失敗的,外國使團根本不買賬。

於是到了第四天,全軍大撤退的時候,士兵們決定在南岸的同胞面前,用視死如歸的勇氣讓他們感受到信念的力量。

這時的藝術才終於脫離開政治,重新擁抱大眾。

而奔向南岸的撤退,就象徵著藝術的迴歸。

接下來,我們再看南岸。

南岸的觀眾們面臨另一個問題:

該如何看待一部電影?

起初的他們,只是抱著單純的看客心態。

但漸漸地,隨著戰爭愈演愈烈,隨著士兵們不斷獻身,他們開始共情於角色,開始感同身受,直到大撤退的那天,他們終於徹底被點燃,與北岸的人們同呼吸、共命運。

這一過程,

其實就是觀眾漸漸入戲的過程。

而與此同時,另一重觀看也隨之展開。

那便是螢幕外的觀眾正在觀看《八佰》這部電影。

這兩重觀看原本是各自獨立的。

但到了影片的最後,導演透過一個巧妙的設定將兩者融合。

是什麼?

你一定還記得,在激戰的前三天,影片都是採用順敘方式講述的,

但到了最後一天,突然來了個小倒敘。

導演先給我們看士兵們走出了四行倉庫,於大門外列隊,這時,南岸的人們問道:“他們怎麼都出來了?”

而作為觀眾的我們,剛好也想問同一個問題。

正是在這裡,我們與南岸的觀眾合二為一,擁有了同一種觀看的視角。

之後,導演把時間倒回去,開始講述之前的故事。

這個處理,極為巧妙。

由前文所述,我們知道,第四天的大撤退實際才是真正為觀眾演出的重頭戲。

而就在這一天,

導演用一種標準的電影手法——倒敘,將南岸的觀眾與螢幕外的我們置於同一個的懸念下,並展開了之後的敘事。

這意味著,此刻,兩重觀看終於匯聚為同一種目光,一起注視這場大撤退。

而情緒也在此時達到了螢幕內外的共振。

這是屬於電影的勝利。

從這個角度講,《八佰》實際是在重申電影存在的意義,就是

使得人們透過集體的“觀看”行為,形成一種強大的共同體幻覺。

以上,是我從《八佰》裡看到的最讓我驚喜的兩處。

此外還有一點,印象很深。

就是片尾字幕的呈現方式。

演員並不是按番位、名氣、戲份多少排列,而是按照出場的先後順序。

這與片名“八佰”一樣,體現了主創們極大的人文關懷。

彷彿在說:

所有人都是平等地來到歷史舞臺,演完自己的一生。

《八佰》,一部關於“人”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