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標題取自深澤豐同名作品,但並無任何聯絡。

前段時間看到有本三上ミカ負責插畫的輕小說出了漢化,作者是七烏未奏。於是這才想起七烏上一次出現在視野裡,還是大空翼登陸steam併發布中文版訊息的時候了。書的簡介和封面看起來是一股比較典型的廁紙味兒,而從讀完的組員的評價來看,著實不咋地。此書寫於15年,之後他也沒想著在這條道路上止步,繼續寫出了噱頭滿滿的《異世界溫泉轉生的我,功效簡直強無敵》這樣的“新奇”作品。

雖然很好奇男主轉生成為一口溫泉能寫出什麼後續,但實在提不起去看的興趣。回過頭來想想,這位當初從mixedup出道,加入過will(propeller)、企劃屋再成為自由寫手的指令碼家,曾宣稱key的《KANON》是對他影響最大的作品,甚至是他接觸ACG文化的起因,然後在處女作搞出連自己都覺得比較微妙的劇情走向,指令碼生涯兜兜轉轉,寫了不少劇本,也還算是小有名氣。

在這期間,他面臨著一個幾乎所有從業者都會遇到或需要考慮的問題:作品賣得不夠好。為了賣得更好,在某篇自傳裡他提到,要寫出更加具備“娛樂性”的作品。所以他選擇大力縮減了作品裡的“說教味”,以求兼顧一部作品的平衡。

這兩個詞其實很好懂。娛樂性無非就是一部作品為了商業化而做出的選擇或妥協,至於說教味,換做“作家性”一詞可能更有利於理解。用他的話來說,創作者大抵都有著自己想表達的事物、想傳達的東西,這些東西透過其筆下的故事展現出來,越是年輕的創作者,所想表達的便越外露。

越是年輕的創作者,自己本身的思想以及想表達的主題就越容易顯露在作品中。狹小的視野以及不成熟的技術會減少迷茫,凸顯出自己“想寫的”、“能寫的”東西。

——《AVG Spirits!》Vol2《我的創作者之路——七烏未奏》

這是創作者進行創作最原始的動力,也可以說是最早的目標——為了創作什麼而去創作。

於七烏而言,他目的是寫出既能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又能兼具娛樂性的作品。在《Nega0》銷量並不理想的情況下,他接受了出版社編輯的邀請,開始了自己的輕小說之路。

忘卻之物與遺落之物——關於一名作家的二三事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十分明確:

我要賣得夠好。

我要把自己的話語傳達給讀者。

(他自己說的)

這兩者衝突嗎?其實不然。

這兩者能完美兼顧嗎?不太可能,這未免太理想。

如自傳中所述,當他開始寫輕小說的時候,便是朝著這個方向創作的。他執筆的第二部作品《悠久騎士》是他竭力商業化後的產物,後面的《Realforce•Ignition》是他“繼續提高商業味”的作品,再往後的幾部小說依舊在朝著此方向努力,但成果都很一般。

忘卻之物與遺落之物——關於一名作家的二三事

所以問題來了:作者專門去寫商業化作品,讀者就一定賣賬嗎?

誰都知道這不可能,作者自己時不時拿這些出來提反而更有賣慘嫌疑。

趨於流行,迎合大眾,不斷提升“娛樂性”,這樣能否獲得成功是未知數。更何況這原本就是偽命題,流行會變,大眾取向會變,評判標準也會變,從戀愛喜劇到web異世界,追著題材跑,落人一步,可能被宣告死亡,不追著題材,分分鐘被時代淘汰。這未免太難。

第二個問題是:你知道怎麼做,你能夠做到嗎?

一本書出版後銷量多少是綜合因素導致的結果,作者自己的能力也佔很大一部分原因。寫萌妹子寫後宮寫福利寫擦邊球就能賣得好走上人生巔峰,這既對也不對。不信你看隔壁風見周和岸杯也。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你有這個心,但你不一定有這份力。

很現實地,他應該沒有。《悠久騎士》寫得十分一般,而後續的作品雖然有在努力,但是。。。。。依然不夠。比起對目標的清晰的認識,他對於自身的定位卻沒有那麼清晰。

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很重要,有時候必須做出必要的妥協,而不是懷揣理想而死。

不過在此稍微轉折一下,說說一部不是上述那些他朝著“商業”與“娛樂”精進的作品,而是他較早寫的小說,同時是這篇文章借用這樣一個標題的原因——《因此,少女以回憶為食》。

忘卻之物與遺落之物——關於一名作家的二三事

“所謂回憶,就是從記憶這個深淵中將龐大的世界喚醒的鑰匙,這樣的一個存在。寫作『想』『出來』,讀作回憶。照片中儲存不了人的感情,但是回憶卻可以 。”

“在傳說中,夢貘會在每一個天空被灑滿朦朧月色的夜晚,從幽深的森林裡啟程,來到人們居住的地方,吸食人們的噩夢,夢貘會發出如同搖籃曲般的輕聲鳴叫,讓人類在這種聲音的相伴先甜睡,之後將人們的噩夢慢慢地、一個接著一個地吸入囊中。夢貘在吃完人們的噩夢之後便又悄悄地返回到從林中,繼續他神秘的生活。”

回憶,是恢復過去經驗的過程。小說化用了夢貘的設定,講述了一個能夠以別人的回憶為食的少女的故事。故事中的男主等人都有著不願意回憶的過去,於是少女將這些回憶吃掉,讓主角們能過上“正常”的生活。

其實這本書值得專門拿出來說的地方不多,換句話說,並沒有什麼出彩之處。七烏未奏選用了一個老舊的主題,寫下了這本書,並且一卷完。可能是他覺得這本單卷的小說沒必要專門談談,可能是這本僅是他偶然間的試水之作,所以在自傳中完全沒有提及。

但我從這本書中看到了一些影子。全書讀完,這部作品所給我帶來的第一感覺就像是在看某個Galgame大綱的略微擴充版。多名角色兼不同陣營的確立,隱藏在複數女主(妹妹、同學)身上的“重要事件”以及解決事件的途徑,最終“被吃掉的回憶”被回想起來的時候劇情到達最高潮,然後矛盾被解決、故事結束。敘事說不上高明,在別的輕小說中可能會拆分到兩至三卷的劇情被集中在一卷中解決,鋪墊完便急轉直下,而高潮的打戲也略顯尷尬。可以說,在某些地方,這本書有著和他的Gal《隙間櫻花》一樣的毛病。

它就像是作者臨時想到了一個點子,憑藉自己的經驗信手拈來執筆寫之,然後很簡單地就到達了一個及格線,但也僅僅止步於及格線。於是造就了一部“娛樂性”沒那麼高,又能夠“有些東西能傳達”的作品。

再回顧他的職業生涯,他寫過不少遊戲,但是就如他所說,很多並沒有達到夠好的商業成果。

他最有名的一部作品應該是大空翼,主筆不是他。

後來他寫輕小說,明眼人都看得出,很多類似題材的作品,比他厲害的大有人在。

這本《因此》是他這一眾輕小說中最不合群的一部,也是最像他當初創作過的那些作品的一部,之後,他再沒寫過類似的輕小說。七烏未奏真正走向了他自己所選擇的道路,寫著那些有他自己認為的夠娛樂性的作品。

可能有些東西要忘記,才能更好地走下去。像是書中的男主他們一樣,這些痛苦的回憶反而會阻礙自己的成長。但這些忘卻之物與遺忘之物,拋棄掉就好了嗎?假裝它們沒發生就好了嗎?故事的最後,男主還是找回了那段回憶,無論如何,這都是屬於自己的過往,都是自己今天能夠立於此處所必須經歷的事情。

可能到最後,七烏未奏最受好評的還是最初寫的批評空間80點的《startrain》。

可能直到現在,那些以前的作品在他看來依舊無法兼具那兩種他追求的特點,所以他很堅決地在自己的道路上繼續走著,嘗試著不同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朝著設定好的目標前進。當初那個自己口中的年輕創作者已然不見。

只不過,在我看來,

《Startrain》再不同尋常,《隙間櫻花》再高開低走,《大空翼》再青春幻術,《因此》再不盡人意,

都遠比後面的那些作品好。

忘卻之物與遺落之物,不僅僅是指《因此》裡面的劇情。

自傳參考自《AVG Spirit!》第二冊,七烏未奏所撰寫的文章。淘寶上有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