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一位安徽籍工程商陷入了財務危機。

這位工程商姓劉,家中排行老三,人稱劉三,不到五十歲,身材微胖。

劉三出生在一個“書香門第”家庭,父親退休前是一位中學教師,在那個年代,能教中學的老師,都是高階知識分子,但劉三從小不愛學習,初中畢業時包分配,分到了生產化肥的國企,劉三不樂意,後來辭職出來,自己開始做點小生意,攢了些本錢,就做起了工程承包。

做工程的,大多有些欠賬討不回來,不少工程隊都因此解散了。很多工程,做了就是虧本,但工程商還得繼續接,外人看來是飲鴆止渴,行內人也是有苦難言。

劉三也不例外,一個工程隊三五十人,早些年行情好的時候還是條件比較寬裕的,最近幾年一合計,有好幾百萬的外債要不回來,能接到的工程做了就賠錢,賺錢的活兒又競爭激烈。劉三四十多歲年紀,愁得頭髮幾乎掉了一半,只好剪成小平頭。

去年開春時,劉三尋思了一番:再這樣下去,工程隊遲早要解散,不如搏一搏,投標弄幾個能賺錢的專案做一做。隨後向全公司宣佈了這個訊息,讓大家一起為競標做準備。

然而,對劉三來說,投標也是一項不小的支出,需要由專人負責製作標書,有時甚至需要出錢請專門幫忙競標的中介公司來支援,費用由幾萬到數十萬元不等,如果落選,所有費用都是自己承擔的。劉三找了一箇中介公司合作,讓中介公司幫忙做標書,誰知道折騰了一年下來,錢花了不少,竟沒有一箇中標的專案。

劉三有些氣餒,找會計核對了一下賬目,發現這一年虧損得也比往年更多。他一個人在辦公室靜靜想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再最後競標一次,如果這次也失敗了,就只能解散工程隊了。

三個月前,政府有一個大工程剛開始公開招投標,如果成功接到這個工程,五年內都不用發愁,劉三考慮了一下,決定把最後的希望都押在這次競標上。

之前與劉三合作的競標中介已經做好了標書,可劉三怎麼看都不滿意,畢竟一年多時間裡面沒有一次成功競標,錢還不少收,劉三決定臨時換一家中介。

找同行打聽了一下,城南有個中介成功競標過幾次,劉三便開著那輛已經被二次抵押的老豐田車去了城南。

一番簡單的交談,劉三付了定金,把自己工程隊的資料交給了這家中介。

劉三的心情已經很坦然了,調侃著跟中介公司的對接人說了自己之前跟另一家中介合作一年,卻沒有中標過一次的情況。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接待人員突然提出要看看之前的中介給劉三做的標書,如果可以提供的話,能夠優惠20%的競標費用。

劉三一琢磨,覺得這事也合理,許多企業為了提升自己的市場競爭力,要隨時掌握其他競爭對手的各項情況。既能省錢,又沒有害處,何樂而不為?

答應了中介公司之後才想起,之前的標書落在辦公室了,劉三又開車回辦公室拿。

到了辦公室,劉三把所有的資料夾翻了個遍,心想:奇怪了,標書本來就放在辦公桌上的,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劉三瞟了一眼,桌上的菸灰缸裡還是滿滿的菸蒂,應該沒有人進來打掃。自己的工程隊幾乎一年沒開張了,也不會有人故意來搞破壞,把標書偷走,破壞自己的競標。何況自己公司的標書,別人拿去也沒有任何用處。

運氣差的時候做什麼都不順,劉三氣呼呼地嘆了口氣,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夢裡的情況很奇怪,劉三仍然坐在辦公桌前,有個穿著破舊衣服的老頭站在自己對面,個子不高,很短的頭髮,駝背,戴著厚厚的“酒瓶底”眼鏡。

劉三心裡很不樂意,但還是客氣地問道,您有什麼事?

老頭笑了笑,說,你的標書被我藏起來了。

劉三更不高興了,省略了敬語,直接問道,你藏我標書做什麼?

老頭悠悠地說,報恩。

劉三有些生氣,說,報恩有你這麼報的麼?藏哪裡了?給我拿出來,我要用。

老頭擺擺手,說,彆著急,年輕人,這次投標,之前跟你一起做的那家幫你做的標書,能中。

劉三說,屁,合作了一年,錢花了大幾十萬,一個標都沒中,我是傻子啊?錢沒地方花了不會扔水裡?

老頭說,你聽我一句,你父親幫過我,我來報恩的。

劉三氣笑了,說,那你倒說說,怎麼個報恩?

老頭說,按你的情況,這次工程實際上你的工程隊是很符合招投標要求的,就按之前的標書投上去,保準能中,現在你臨時換了一家,這一家問你要標書,他們又知道你之前合作的那家一年都中不了一個,看了舊的標書,肯定會用不同的方案來做。

劉三不知不覺又用上了敬語,說,那您的意思是?

老頭扶了扶眼鏡框,說,你就去跟他們說,舊標書找不到了,他們根據目前你這個工程隊的情況做方案,最佳情況肯定跟你之前的標書是一樣的。舊的標書等那邊做完,你自然就見到了。

劉三正要說點什麼,一著急,醒了,辦公桌對面的老頭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劉三想了想,這事真是奇怪,莫名其妙就把標書搞丟了。但也很無奈,只好照著剛才拿到的名片上的聯絡電話打過去,說自己的標書不小心弄丟了,對方也沒說什麼,就按部就班開始做標書了。劉三鬆了口氣,也沒把這個夢裡的事情放在心上。

幾天後,標書做出來了,中介通知劉三去取,劉三付完尾款的錢,拿著標書回辦公室,赫然發現,之前的標書就放在辦公桌上!

劉三坐到辦公桌上,同時攤開兩份標書,粗略瀏覽了一遍——兩份標書,方案相同,更巧的是,競標價一模一樣,數字一個都不差!劉三尋思,這下真是見了鬼了,夢裡的老頭是來指點自己的麼?劉三依稀記得,夢裡的老頭說自己的父親幫過他,是來報恩的,應該去問問。

劉三把標書提交到招投標專案方,到市場買了些菜,去了父親家裡。

劉三在廚房邊做飯邊問父親,以前有沒有認識一個朋友,戴著很厚的眼睛,駝背,臉型很圓,小平頭,說話慢條斯理的。

老父親說,你從哪裡知道這個人的?

劉三把自己的夢跟父親說了。

老父親呆了半晌,緩緩地說,這是個當年很有本事的高階工程師,文革的時候被打成了右派,經常受迫害,在當時我們學校裡開大會批鬥,我經常護著他,但最後越鬧越大,我也被打成了“臭老九”,護也護不住了,他自己也有些想不開,還沒等改革開放就死了。

劉三的父親也在那個動亂的年代受到了許多不公正的待遇,但他性子直,喜歡打抱不平,曾因此被批鬥了很多次,仍不改初心。父親簡簡單單、輕描淡寫的一句“經常護著他”,在那個混亂的年代也不知暗藏著多少波濤洶湧。

劉三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之前還納悶,要真是見鬼了,難道鬼還懂工程投標競價?要不是見鬼,怎麼會有如此巧合?原來真的是有個“懂工程投標競價的鬼”啊!

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半個月後,劉三真的在這次公開招投標專案中標了!資金也很快就陸續打到了劉三公司的賬上,這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工程隊又可以繼續做下去了,劉三很開心。工程開工時,劉三請了道士班子去工地做了謝土地的法事,並將這次奇怪的經歷與道士班子分享。

可見,生活中多積陰德,還是有好處的。很多時候我們願意做好事,其實不是為了獲得什麼,而是我們堅信,這樣做是對的。不帶著目的,隨心隨緣去行善,才是真正的善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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