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AG是我最愛的數學家沒有之一,《收穫與播種》算是他的自傳,法語,有千來頁。因為英文翻譯在100多頁之後因為翻譯人士覺得吃力不討好就停止了,所以本人決定把這個工作作為一個長期任務。

目前發的這幾段是我學法語的基友妹子晴雯同學翻譯的,她目前處於人生低谷正在坑,我在之後會發布從第五章的翻譯但是那個是英文,因為我這個傻逼的法語是用英語學的不會翻譯成漢語。

我不知道這個會不會有版權的問題,好像微博有個國內數學人士也在翻譯選段,讀了之後認為不是很嚴謹。嘛不說太多,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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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1986年1月30號

在把《收穫與播種》交付影印商之前,只剩下前言沒有寫了。我發誓我懷著世界上最大的誠意來寫一些還能算回事兒的東西。這一次,是一些算是有理有據的東西。三四頁紙就足夠了,同時又很好的表達清楚,用以介紹以下這一大塊上千頁的文章。只有那些能夠緊緊地抓住已感厭煩的讀者,能夠讓他們願意去翻翻這讓人恐懼的“上千頁文字”的東西的存在,才能幫助他們去發現其中還有令人感興趣的。(儘管,這又關誰的事而誰又知道呢?)死纏爛打還真不是我的風格,完全不是。可這一次我倒要這麼做了,就這一次!如果有一個出版商願意冒這次險(就是出版這部明顯難以被大眾所接受的怪物書)的話,好歹想想所需的花費,那他應該是真瘋了。

哦不,事情的發展並不是這樣的。而我是盡了我最大的努力在做著。不只在一個午後,我想著要把它完成,快速地完成。看著那漸漸壘起的紙堆,我想,到了明天我就為此工作了三個星期了。當然了,照理說這並不能被稱為一篇“前言”。它還是很不成功的,確實如此!可到了我這個年紀也就懶得再寫過了——我所做的並不是為了售賣或者是讓別人來售賣。事實上,更多的是出於高興(對於我自己還有我的那些朋友們……)。

事實上,這是一種穿行在我的數學著作中漫長的評論式遊閱。一種尤其滿載著“門外漢”心思的遊閱——這些人對數學一竅不通。可這其中也包含著我的意願,一種在此之前絕不會以此種遊閱為樂的意願。從頭至尾,我想做的就是巧妙地清除障礙說出那些在此之前一直暗藏於言下的東西。像是出於偶然,我發覺這也正是我的工作還有我的著作中最重要的部分。這些東西與專業知識毫不相關。現在該由你來評判我是否成功地在我天真的舉動中將它們傳達出來——當然啦,這也是一項有些瘋狂的舉動。我的滿足與喜悅就是得知你感覺到了它們。我那許多學識卓著的同事已經不再知道該怎麼去感受它們了。可能是因為他們變得太過於聰慧享有太多的盛名了吧。這些經常使人們和那最簡單最本質的東西失去聯絡。

在遊閱這部作品的過程中,我也稍微講述了我的生活。就那麼零星散落的一點,涉及到這部作品的。在“信件”這一部分(始於去年五月份),我還細緻地講述到有誰追隨了這次遊覽。這封信是寫給我以前的學生還有那些過去在數學界的朋友們的。但其中也未涉及到任何的專業知識。透過這些鮮活的敘述,所有想要了解促使我最終寫下《收穫與播種》原委的讀者都可以毫無困難的閱讀。此外,這次遊覽還可以讓你提前體味一下數學這個廣大的世界的一種獨特氣氛。同樣的,就像這次遊覽一樣,我的表達風格也顯得有些特別。還有這種風格所展現的靈魂——是一種已經不再被世人所欣賞的靈魂。

這次遊覽,幾乎在《播種與收穫》這整本書裡,我談論的是“有關數學的工作”。這是我十分熟悉的一份工作,我擁有最切實的經歷。我可以肯定地保證我所說的所有有關創造性和有關新發現的工作的事幾乎都是真實的。至少對於這項稱作智力的工作,這項特別要用腦的工作還有對於我的寫作來說是這樣。在這樣的一份工作中最值得注意的莫過於對於我們正在思索之事的理解力的孵化與成長。然而從相反的方面舉個例子來說,愛的激情亦是創造發明的衝動。它向我們展開了被稱作“肉慾”的學識。她,亦可自身更新,盛開和深化。這兩種衝動——我們說可以激勵數學家工作的以及針對於情人的——太過於相近以至於我們都對其產生懷疑或者我們都未做好承認的準備。我希望《收穫與播種》中的文字可以幫助你在每天的工作和生活中感受到它。

在這次遊覽的過程中,尤其會涉及到的必是有關數學方面的工作。對於它所蘊含於其中的內容以及遊離於外的動機,我幾乎是一直保持沉默的。不然則可能會有這種危險——即從我個人或者從一個數學家或者更寬泛角度上來說一個科學家的角度而給出的一個必定受吹捧的影像,可同時也是被扭曲變了形的。這一種偉大而高貴的激情,無需被其他任何種類的激情所修正。總的來說,它是在這偉大的“科學神話”(請注意科學的首字母S是大寫的)的輪廓中的。這普羅米修斯式的英雄神話,多少的作家和哲人曾墜入並依舊不斷地墜入其中。可能只有歷史學家才能有那麼幾次抵擋住這神話如此迷人的魅力。而真正的真理是,在科學家的動機中(他時常受此種動機的推動而毫無意識地將其投入到工作裡),野心和虛榮心也扮演著同樣重要的甚至可以說是無所不在的角色,就如同在其他所有的職業裡一樣。根據他感興趣的程度,就呈現出或粗糙或精細的形象。對此,我決不聲稱會有什麼例外。我也希望在對我的作品見證式的閱讀中不會再有關於這一點的疑惑。

於此同時要知道的是,最貪婪的野心卻是沒有任何能力去發現最微小的數學語言或者將它闡述出來的——就如同一個女人沒有能力(打個比方)讓男人“勃起”(對,就是這個意思)。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勃起”的衝動和野心、和引入注目的願望、和炫耀效能力沒有任何關係,完全沒有!那是對某種強有力的,又同時非常真實的,非常微妙的東西的敏銳的感知能力。我們可以稱之為“美”,這具有千萬種面貌的事物的面貌之一。我同意說有野心並不必然會時常阻撓我們去感受一個存在、一個事物的美。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並不是野心使我們感受到美的。

第一個發現了火併能夠運用火的人與你與我實在沒有什麼差別。他完全不是一個可以被稱為“英雄”“賽神仙”等等名義的人。正如同你和我一樣,他也能真切地感受到痛苦的撕咬,和使人忘記這種撕咬的可靠的虛榮心藥膏。可是,在他結識火的時候,他既沒有恐懼也沒有虛榮。這才是英雄神話中的真理。當神話被用於隱藏事物的某一方面——那同樣真實和重要的一方面時,它就變成了藥膏,變得平淡無味。

在《收穫與播種》中,我談及了各個方面——認識的衝動、恐懼以及以虛榮入藥的解毒劑。我想我“理解”或者至少“認識到”衝動及其本質,(也許今後有某個榮耀的日子,我會發現我曾為自己製造了怎樣的一種幻象……)可是,對於什麼是恐懼,什麼是虛榮,以及什麼是從其中分流出的隱藏著的創造力的阻礙,我深切地懂得我還沒有深入到謎團之中,而我也無從知曉,在我餘下的年歲裡,我是否會永遠無法看透這個謎團的核心……

在寫作《收穫與播種》的過程中,有兩幅影象浮現在我的腦中用以表現人類冒險旅程的兩個方面。它們就是“孩子”或者可以稱作“工人”以及“老闆”。在我們馬上就要進行的這次遊覽中,特別要涉及的幾乎只有“孩子”。也正是他顯現在小標題“孩子與母親”中。我希望隨著遊覽的進行,這個標題會漸漸地清晰明亮起來。

相反地,在思想的其他部分,尤其是這個“老闆”站到了臺前。這可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老闆!或者更確切的說,這裡所說的不只是一個老闆,而是各個相互競爭的企業的老闆們。可要說這些老闆們在本質上都是相像的是一點錯也沒有的。當我們開始談論他們的時候就意味著,我們將要涉及的是一些“不光彩的、醜陋的東西”。在我思考成果的第一部分內容中(《自負與更新》,在其之後就是引入部分“四項動作前奏曲”)特別講述的是我,我就是那醜陋的部分。接下來的三部分內容專門談論的就是其他人。大家一個一個輪流來吧!

也就是說,除了哲學性的思考還有不帶絲毫悔恨的“告解”以外,還有“尖刻的”肖像刻畫(為了重新描繪出我的那些受到些微重創的同事或朋友中其中一人的神情……)。同時不要忘了那些大規模又同時有蛆蟲腐蝕的“手術”。羅貝爾•若蘭向我保證說(半開玩笑式的)在《收穫與播種》這本書中,我所做的是“數學領域中的人類學”研究(也可能是社會學,我還是不要再猜的好)。當我們在做一些智慧淵博的事時(即使沒有意識到),我們當然是會被稱讚的!這也是在“調查”這一部分思想內容中所展現出的事實。(儘管有時候我冒著自己的生命危險……)當我寫作這些文字的時候,好大一部分的數學機構還有數不清的懷抱著最謙卑身份的同事和朋友都在我眼前歷歷而過。近幾個月,也就是自十月份我開始分發《收穫與播種》的臨時影印本以來,我又經歷了同樣的體驗。誠然,我的這些見證就如同沼澤中的一條通徑。事實上似乎每一個語調上都會產生迴響(除了那表示煩惱的……)。雖然這並不是我在此之前曾期待過的,但確實是幾乎每一下都會有。期間也蘊含著沉靜,長時間的沉靜。顯而易見,我仍然有(或者說還剩下許多)要學的,從各種各樣的色彩中,從每個不同的腦袋所進行的思考中,還有從我那些或多或少沒有找準自己位置的以前的學生還有其他的一些同事中——哦,抱歉,我想說的是“從數學領域的社會中”!對於在我的晚年裡所有致力於迄今以後投身科學事業的人,在此,我堅持要向你們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當然啦,我對產生於熱情音調中的迴響有著特別的敏感。也有少數的幾個同事讓我體會到了一種不安,一種危機感(在當時還是難以名狀的)或者說是在數學領域內部而他們也參與其中的一種墮落。

在這個領域之外的,所有那些從一開始就對我的作品表現出熱情歡迎甚至是滿心感動的人中,我想要在此特別感謝希爾薇,卡特里娜•舍瓦勒、羅貝爾•若蘭、斯特法納•德利喬爾治、克里斯汀•布林果。如果《收穫與播種》可以比初次臨時印刷時有更廣泛的發行量(初次印刷發行設想於一個最侷限的閱讀圈子),那一定是多虧了他們。多虧了他們極具感染力的信念:因為我努力想要抓住和想要表達的必須被傳達出來。多虧了他們,這一切才可以延伸到超過我的同事所及以外的圈子裡(我的這些同事總是顯得鬱鬱寡歡或者一觸即怒或者從來沒有想過要重新投入到一個事業中……)。正因如此,克里斯汀•布林果冒險出版這部難以出版的作品時沒有絲毫猶豫。而斯特法納•德利喬爾治在他的系列叢書中對我的這部難以讓人消化的作品發出歡迎,並將我置於(此時是這樣)牛頓、居維葉和阿拉戈的旁邊真是給予了我極大的尊榮。(我無法奢望有更好的同伴了!)對於他們每一個人,在那些突然而至的特別“敏感”時刻,不斷對我表現出的憐愛與信心,我要在此滿懷喜悅的向你們吐露出我所有的感謝之情。

好吧,我們就要出發,開始這次穿越整部作品的遊覽了,就如同要開啟一次生命之旅一般。真是一次漫長的旅行呀,當然啦,整部作品有一千多頁,而且每一頁都被填的滿滿的。我用自己整個的生命來創作這部作品,來組織這場旅行,然而這次旅行並沒有結束,我又花了一年的時間來重新回顧,一頁接著一頁。在想要從一次依舊在努力逃離某種不太確定的思想的經歷中汲取其所有汁液之時,我的文字常常顯得有些遊離不定——就好像那繁盛地堆積在壓榨機中的成熟葡萄常常想要擺脫壓迫著它們的力量……然而就算在那些所有的文字似乎都在震顫、都如洪流般傾瀉而來的時刻,這也不是在“多虧有運氣到來”的時刻它們才震顫才傾瀉而來的。作品中的每一個文字都在其中承擔著自身的分量,不然,在完筆之後,我也會認真地去斟酌看看每個詞是運用得過於輕率還是過於誇張。此外,這部由“思索—見證—遊覽”組成的作品不是寫給那些急於想要看到最後一個字走馬觀花式地用一天或者一個月來閱讀的讀者的。在《收穫與播種》中沒有結束語,沒有結論,在我的生命中也沒有,當然你的也一樣。有一種酒終其一生在我的存在之桶裡發酵醞釀。你所要飲到的最後一杯將不會比第一杯或者是第一百杯更醇美。它們都是一樣的,又都是不一樣的。如果第一杯酒讓你覺得很糟糕,那麼整桶都會是這樣;與其嘗那惡劣的酒,倒不如去喝甜美的水呢(如果有的話)。

可是你也要知道,一杯好酒並不是在“提壺而盡”或者“抬腳準備走人”的時候被品出來的。

羅貝爾•若蘭是我舊時的一個朋友,在我看來他在人類學領域所獲得的赫赫名聲與我在數學這個“美麗新世界”裡享有的倒是有幾分相像。

希爾薇和卡特里娜•舍瓦勒分別是克勞德•舍瓦勒的遺孀和女兒,他是我的同事和朋友,《收穫與播種》的中心部分正是題獻給他的(第三章《陰陽之鑰》)。我在作品的多處談起他,談到他用其思想啟迪我道路所扮演的重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