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3E10（Chapters 91-92）

上一篇忙著向鍾老致敬，居然忘記了提一句，殺破狼全文至此已足七成，進入了第四卷——歸人不倦。

一個“歸”字，透露收束之意。其實，距離殺破狼全文收尾尚有三成筆墨——平撫江北、滌盪北疆、決戰江南這三節置入四十章中，還要一一道來。江北戲份筆速與前文相對匹配，而北疆和江南兩處提速明顯，一路勢如破竹，最後十章在完全令人透不過氣的劇情張力和情感張力中直切結局。

既然說到了篇幅問題，不妨常規性地偏一下樓。

曾看到過一些殺粉和非殺粉的說法，認為P大之收束總嫌匆忙。僅以我看過的P大作品而言，P大收尾比起通俗小說的常見套路確實要簡練得多，但也稱不上致命硬傷。

以最老古董的“鳳頭豬肚豹尾”標準，P大起筆優秀可但相對慢熱，算不得頂級鳳頭（其實中長篇要求鳳頭也是強人所難），而中段稱為豬肚絕無問題——P大身為女性寫手，文風難得十分簡練，落筆偏又極細密，容量相當有保證。但是，P大收尾時確實並不追求滿足粉絲們於劇情於細節於情緒的所有期待，每每抽刀斷水，毫不戀戰，很有些管殺不管埋的“無情感”。

對殺破狼而言，由於篇末劇情的緊迫性（生死朝局、海天決戰、極限分離），很大程度上降低了這種“無情感”。雖然尾聲標題“萬古雲霄一羽毛”在我眼中很不討喜（俺是骨灰級丞相黑），但是實話實說，除了正文最後一千字的簡練得令人齒冷之外，總體而言可算是妥善收官。

特別是，如果考慮到其後若干確實能甜掉牙的番外，這種“戛然而止”也算一種可以接受的風格。畢竟“宕開警策，雄勁瀟灑”的豹尾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是我的本命——文曲星下凡的王勃大人，那“請灑潘江各傾陸海云爾”的嘚瑟型結尾，其實也很欠抽。

一偏三千里，再不拉回來，更欠抽的只怕就是俺了。

微服揚州這一段戲，撥雲見日，主寫長庚之能。

——“自雁王入朝掌軍機處以來，先是解國庫之缺，再是押送軍需之物，一手將玄鐵營推到西域老窩，安四方、拒胡虜，何等功業”——

京城一役後長庚“拆東牆補西牆的棟樑生涯”，沈老爺子一言以蔽之。但除了寥寥數場軍機處內議、侯府夜談與朝堂爭辯的明戲，其他都是曲筆側寫，全以結果論英雄。

顧帥心疼他“那麼大的一個爛攤子，得熬多少心血才能收拾出一個頭緒來”，隆安帝嫉妒他“在短短半年間一手將大梁危局緩和下來，此時靜立西暖閣中，芝蘭玉樹、沉穩有度”。但若想讓最終執掌江山的太始帝技能滿格，除了軍機處和烽火票，還須有更多的筆墨鋪墊。

為君者，當能馭臣下，當能治萬民。臣不論親佞忠奸，民不論善惡順逆，沒有一道是送分題。

江寒石、徐明瑜、楊榮桂，都是小殿下“馭臣下”的試金石。對江充，他有信賴有彈壓；對徐令，他有忽悠有真誠；對楊黨，他有佈置有應變；堪稱是因人而異，水到渠成。無論是珍惜羽毛的清流，剛正迂腐的純臣，還是狡詐狠毒的佞客，最終都不得不拜倒或栽倒在小殿下的白龍袍下。這馭下之能，的確勝李豐良多。多說一句，迴歸江北之後，徐令被P大完全卸去光環，變為小殿下的死忠粉和陪襯物。對此，我為明瑜抱一萬個不平。

在軍機處的原罪下，在烽火票的隨時反噬中，在與世家不可能並存的格局裡，方欽那條黃袍加身之計，雖有操之過急之嫌，卻不可謂不立竿見影效力立現。楊榮桂翻臉時的三重語義，實在是相當精彩。小曹和杜公子被長庚三言兩語拉入李代桃僵的亂局中，硬著頭皮與這老奸巨猾之人周旋，真心不易（這哥倆也不知何時熟絡至此）。而侯爺夜探營救時，小曹“乳燕投林”中那一聲幾可亂真的“義父”，雖瞬間傾倒了萬千聽眾（雙兒的存在簡直就是奇蹟），還是難逃侯爺法眼（小曹假扮長庚而未帶安神散，花痴有餘，敬業不足）

小殿下不但馭下有方，而且治民有術。

別人是一入江湖歲月催，小殿下重入江湖，不是白龍魚服，而是如魚得水。

為彰顯小殿下之風姿，P大甚至祭出了舊日武俠片的經典橋段，來了個登梯刻匾，以德服人。其實這個刻匾真心並非一蹴而就之事，不如改為題詞裱掛更為自然，但估計P大舍不得那三條腿的板凳梗，一笑。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誰又當真天生愚昧？滿臉橫肉開人肉包子鋪的沙海幫孫老闆，其智商之高，目光之準，眼界之寬，堪與長庚棋逢對手，正是億萬生民之代表。P大這個設定，妙。

——“你要查，就自己帶著這個小白臉跟我走，把那些個明裡暗裡跟著你的狗腿子都留在這。”——

——“求之不得”——

當“條條大路朝天，只是沒一條活的”，便也正是應該由智勇兼備之人在主角光環之下挺身而出改天換地之時。無須太多花巧，一條江北大營炮火下的“活路”，便是解決亂局的萬能鑰匙。

長庚之能，在於知人善用鐵腕無情，在於在拋開窠臼因勢利導。“大梁的氣運”在於順應時局，將那一張生存與利益之餅做得足夠大，讓億萬生民能夠多分一些，過好一點。而出力最多之人，多得多佔些也無須計較太多，只要能在規則之下“奠基一個國泰民安”，便無須以一個“利”字區分道德層面的善惡。

深入淺出，著實好道理。

生於鄉野長於江湖的小狼崽，這一套治國之術究竟何處學來？

——鍾蟬老將軍有定國安邦之能，可他教不出治國安天下的卿相之才——

顧帥當初在細雪霏霏中的疑問，至今沒人能回答。只能說，在P大的設定下，小殿下是天生爹孃養的帝王之才。

九重城闕煙塵生，聖主朝朝暮暮情。揚州城下這一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決意，掌心那一道紅痕的提醒實在是功不可沒。

——“兩江流民，幾時能安居？”——

顧帥那夜的第一問直指危局。覆巢之下無完卵，若流民失所，國祚傾覆，他們以命相搏的一切也會盡付東流。

對他們而言，有國才會有家，才會讓最賢明的君王能夠盡情變身為最鬧心的家屬。

——“等江南收回的一天，我做東，再請大帥在女兒紅裡醉一次春風。”——

——我可不敢……家裡有那麼一位已經夠受了……——

一生不識“退讓”二字的顧帥這一句沒臉說出口的認慫，讓自己從此被貼上了“懼內”的標籤，也讓殺粉們的心被熨帖得沒了一絲褶皺。

結局尚早，但我們可以至少先期待他們下一次的重逢——

看那心急如焚的鐵甲，如何擁抱那浴血歸來的傷號，

看那不辱使命的傲嬌，如何施展神仙級的不依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