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然在網上認識一人,網名為宋燾,原以為是其真名,但他再三否認。取此網名是因為自己的一段奇遇,和《聊齋志異》中的宋燾極為相似,自認有緣,故取了這個網名。

這便引起了我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奇遇。宋燾一開始並不願意說,畢竟在當今時代,還說什麼鬼神,怕不是個傻子。可宋燾所遇,除了鬼神之外,再無合理解釋。我承諾絕不取笑,他才說出自己這段奇遇。

某年夏末秋初,流感肆意,他臥病在床,恍惚間聽到有人叫自己。他原不想起身,可對方一直騷擾不停,只能爬起身去開門,門外竟然是一個巴士站臺。一輛白色旅遊大巴就停在他的眼前,一個乘務員站在車門口:“請考生按照手裡的車號入座”。

他聞聲低頭一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張車票。他回頭,家門早不知去了何處。他問乘務員:“這是去哪的考場?我什麼時候報的考試?”

乘務員是一個白衣青年,眉頭一皺:“你自己報名的考試自己不知道嗎?時間到了,趕緊上車,不要耽誤別人。”

宋燾見此,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大巴。駕駛座上不見司機,車上卻坐滿了雞鴨等家禽,這更讓他錯愕不已,他趕緊找到位置坐下。車很快啟動了,駛出車站。他看向窗外,窗外的風景雖是尋常的城市街道,但仔細一看都是他從未去過的道路。他不由犯疑:該不會遇上了傳銷?被運到了外地。

可如今已經上了車,跳車是絕不可能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一邊擔心一邊安慰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自己似乎睡著了,又彷彿醒著。車停,他跟著家禽下了車,卻看見了一座高不見頂的樓房,建得很是威嚴壯麗。

就在此時,兩名身穿黑色長袍人向他跑了過來:“哎呀呀,你怎麼才來?領導等你好久了。”

宋燾更是納悶,自己什麼時候約了領導?等自己又是哪個部門的領導?

不等他多問,兩人拉起他走進樓。宋燾只能跟著他們走,看這兩人走過不同的門,用腰上的掛牌刷了一個個門禁。宋燾暗自想,這兩人應該就是這裡的員工。

送進一個大會議室,室內呈扇形擺了十餘個几案,每個几案後坐了一名官員。宋燾一進去,眾人就開始不住稱讚:“人就是不錯。”“今天運氣很好。”“好事成雙!”“終於等來了。”說得他不好意思之餘,還一頭霧水:他們到底是誰?怎麼就知道自己不錯啦?!

他試圖去看,終究是看不到臉,隱約只看得坐在中間的一人鬍子拉碴,不知是鍾馗還是張飛。

中間的官員假意咳嗽一聲,讓眾人安靜,溫和地說道:“先生請坐。”

此人應該就是主考官了。

正想著,宋燾發現自己身後多了一把椅子,便趕緊坐下。

主考官打量了他一番:“粵地缺一城隍,本應透過考試。可已久未有人考城隍,今天好容易來了兩個,我們決定統統免試,直接給聘書,你願意去嗎?”

兩個?城隍?那不是鬼官嗎?這裡難道是地府?!

宋燾一聽大驚,隨後竟然心裡也鬆了一口氣:好在不是傳銷。他連連點頭答應。主考官正要答應的時候,旁邊的官員突然站起身,拿起一個平板電腦來到主考官身邊低語幾句。

主考官大驚,仔細看了官員手裡的平板,抬頭看向宋燾:“宋先生,你可能不願意做城隍了?”

“為何?我願意!”宋燾心裡咯噔一下。城隍就是地府公務員,人遲早要死,不如先佔個位置。

主考官愣神:“你未婚配,還有姻緣!”

“無妨!”

“宋先生,你銀行還有存款!”

“不要!”

“宋先生,你陽壽未盡啊!”

宋燾想了想:“算了!有舍有得!”

主考官反倒遲疑了起來:“先生確定?我雖身在地府,對陽間也是略知一二。如今是千年難遇的太平盛世,不僅是衣食無憂,即便平民如你竟然也能造浪費的孽。如此好的日子傳遍地府,如今魂魄都只能搖號投胎做人,你竟然棄未盡的陽壽,也要來地府?”

宋燾聽了長嘆一口氣:“你們這些鬼哪知人的苦?像我天資一般,沒考上大學,更別說211的文憑,進了一小小的公司,天天加班不說,每月績效考核都能逼得人發瘋。你看我還有姻緣,可別說結婚,就是約會的錢,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你看我有存款,你有沒有看到我的房貸,得還上個幾十年。這還算好的,我的同齡人有的連房貸都沒有。”

主考官傻眼了“陽間欠錢的事都要講資格!?”

宋燾一拍大腿:“這只是冰山一角!主考官,你猜猜我今年幾歲?”他指了指自己已經稀薄見底的腦袋。

主考官仔細看了看:“四十?”

宋燾:“我今年才二十六!”

主考官聲音也放輕了:“年紀輕輕怕不是有什麼病吧?”

宋燾微微一笑:“如今陽間大多數都如此,見怪不怪了。所以,來你們地府當一個城隍,也算吃了公家飯,旱澇保收。我現在就能入職!”

主考官趕緊把聘書遞過去:“試用期三年!過了,你就是城隍!”

宋燾比了一個OK:“沒問題”。

宋燾感覺自己恍惚間來到粵地的一處城隍廟,發現這裡的官吏都是豬牛羊等物。它們吃了睡,睡了吃,效率極低,於是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引入了福特管理法,讓它們流水線作業,加班加點,即便是路過的牛頭馬面停留時間都被他精確到秒,稍有不慎,就被他告到閻王殿。

過了三日,兩名黑袍鬼差上門就要抓他回陽間。他大呼冤枉,自己辛辛苦苦整頓城隍廟,才有小有成就,為何就抓他。其中一名冷笑:“你不過三日就弄得城隍廟眾豬牛羊苦不堪言,牛頭馬面向閻王哭著要辭職,它們便寧願回陽間做人盤中餐,也好過被你在陰間動物虐待!”他話音剛畢,白色大巴再次出現在宋燾眼前。不顧他的掙扎,鬼差將他硬塞了進去。

宋燾呼喊著不要,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在醫院裡。原來是同事見他久不交單,過來敲門聽他呻吟聲,趕緊撬開門送他來到醫院,掛了三天的點滴才救了過來。暗自埋冤的宋燾連連和同事道謝,和老闆道歉,才保住了工作。

一日,他回家,看到門口站了一人,這人臉色蠟黃,神情悲痛。他看到宋燾,便上前問道:“你可去地府做過城隍?”

宋燾恍然大悟:“哎呀,你就是另外一個啊!你是不願意,還是沒考上?”

來人大哭:“哪有不願意吃官飯的?我是被趕回來的!”

宋燾問:“你是為何被趕?”

來人哭道:“我引入996工作制,那些家禽告我家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