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從soul上得知《掃黑風暴》正在熱播。也把一個「惡魔」的名字,再次送上了熱搜——孫小果。

《掃黑風暴》的劇情改編自多起真實案例。其中爭議最大的就是「孫小果案」。劇中有這麼一段劇情:女孩徐英子為救弟弟,去找黑幫老大孫興求情。孫興先是下藥灌酒,再逼著徐英子咬住桌角,然後侵犯了她。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網友們熱議:孫興的原型就是孫小果。

尤其是「咬桌角」這個情節,直接來自於「孫小果案」。最初還有人吐槽這段劇情太假。直到有人扒出當年的新聞,徐英子的原型在受害時年僅17歲。在感到震驚之餘,又應驗了那句話:現實永遠比電視劇更戲劇。

「孫小果案」當年可謂轟動全國。電視劇僅拍出現實的一小部分,就足以讓人氣得咬牙切齒 。如果原原本本拍的話,恐怕難以過審。

其犯罪手段之殘忍,涉案人員之眾多,時間跨度之長。以及穿插其中的各種荒唐事,堪稱史無前例。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孫小果本該在1998年被處以死刑,卻離奇地「死裡逃生」。

2019年的全國掃黑行動中,再次落網。

直到2020年才被執行死刑。

而且它不只是一個案件,更是一份時代樣本。

包含了縣城的人情世故,官場的層層包庇,人性的極度扭曲,還有錯誤的教育方式。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今天,就試著來完整地覆盤整個事件。

在體會司法正義的同時。

也希望能從中得到一些啟發:

是誰一次次縱容了孫小果?

我們又該如何避免第二個「孫小果」出現?

01

死刑

孫小果第一次犯罪,發生在1994年10月16日。

他和四名同夥,光天化日之下,將兩名女生強行拖上車。

然後在郊區的偏僻地方,實施了侵犯。

當時的孫小果還未滿18歲,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可三年刑期,他一天牢都沒有蹲過。

因為孫小果的母親孫鶴予和繼父李橋忠,透過各種關係來為孫小果脫罪。

母親孫鶴予造假病歷,謊稱孫小果有乙肝,為他辦理了保外就醫。

這使得孫小果第一次犯罪,竟沒有受到任何處罰。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當時,很多人猜測孫小果的父母是隻手遮天的大人物。

其實還真不是。

繼父李橋忠,昆明市公安局五華分局的副局長。

母親孫鶴予,昆明市公安局官渡分局的普通民警。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雖說官職不大,但李橋忠特別善於拉攏關係。

他之前在雲南省邊防部隊服役過。

所積攢下來的人脈,大多源於那時候的戰友。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全身而退的孫小果,在隨後幾年變得愈發肆無忌憚。

1997年4月到6月期間。

他先後侵犯了四名未成年少女。

其中包括一名未滿14歲的幼女。

1997年11月,孫小果還在經營的娛樂城內,挾持了兩名17歲少女。

對她們進行凌辱和毆打,整個過程持續了近六個小時。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雲南法制報》對此事的報道

也就是我們在《掃黑風暴》中看到的改編橋段。

孫小果手段極盡殘忍。

他讓女生用嘴咬住大理石的桌板,然後猛踹她的後腦勺。

1998年2月。

孫小果因強姦罪,強制侮辱婦女罪,故意傷害罪等多項罪名。

被一審判決死刑並立即執行。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而孫小果的母親和繼父,也因為4年前對孫小果的包庇分別受到了處罰:

孫鶴予被開除公職,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李橋忠留黨察看兩年並撤職處分。

原本以為,孫小果被判死刑,整件事就該告一段落了。

萬萬沒想到,這卻是另一場噩夢的開端。

接下來,孫小果「死裡逃生」的經歷,才真正叫人大跌眼鏡。

02

復活

孫小果沒死。

因為他先後又經歷了兩次改判。

第一次改判,發生在1999年。

孫小果被判死刑後,立刻上訴雲南省高院。

經過二審改判為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這次的二審改判,起決定性因素的,是其中一位名叫張某的受害女生。

二審認為孫小果強姦張某的事實並不成立。

而且否認了張某遇害時未滿14歲的事實。

這也讓孫小果躲過了死刑。

可後來的調查表明,二審在事實認定和適用法律上,均存在錯誤。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改判之後,孫小果被送進雲南省第一監獄。

按法律規定,死刑緩期兩年內沒有新的犯罪,可以轉為無期徒刑。

很快,孫小果又迎來了第二次改判。

第二次改判,也是「復活戲」中的「重頭戲」。

轉折點出現在2003年。

沒錯,那一年孫小果的母親刑滿釋放了。

她一出獄,就費盡心思要把兒子從監獄裡撈出來。

儘管她已經被開除公職,但李橋忠的仕途又有了起色。

他當上了城管分局局長。

於是兩口子就商量,再找關係啟動案件再審,爭取為兒子減刑。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想要啟動再審程式,第一關是立案。

李橋忠再次發揮善交際的技能,逐一攻破。

李橋忠打聽到,時任雲南省高院立案庭的庭長田波,和自己同一個部隊服役過。

於是託戰友約飯,並向田波行賄10萬元。

立案庭庭長田波心裡很清楚,「孫小果案」不符合立案的再審條件。

同時他又抱有僥倖,覺得可以賣個人情,至於最終改不改判,反正把難題交給審監庭。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通立案關,下一關是審監關。

審監庭庭長樑子安,成了李橋忠的重點公關物件,也向他行賄了10萬元。

沒想到,審監庭庭長樑子安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明知這個案子不該改判,但面子上又抹不開。

所以收下錢,傳遞了這麼一個資訊:

「這個事情我可能做不了主,建議你們再找一找院領導。」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李橋忠心領神會。

他的下一個目標,所鎖定雲南省高院院長趙仕傑。

李橋忠沒有直接找趙院長,而是先找到當時的省長秘書,袁鵬。

李橋忠透過一個私人老闆結識了袁鵬,向袁鵬行賄3萬元。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袁鵬就給趙院長打電話疏通關係。

趙院長接到電話後,把袁鵬的安排預設為是省長的指示。

於是,趙院長找到審監庭庭長樑子安:

「如果有可能的話,就把這個案子動一動。」

領導都放話了,樑子安也就照辦了。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接連打通立案和審判這兩關。

終於,孫小果的案件順利再審。

2007年9月,再審判決:

在所有事實都認定不變的情況下,將刑期降為有期徒刑20年。

從死刑到死緩,再到有期徒刑20年。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孫小果的母親孫鶴予仍不滿足,希望進一步為兒子減刑。

又開始打監獄系統的主意。

依舊是透過熟人牽線,請客吃飯,私下行賄。

從此,孫小果在省第一監獄裡得到了超優待遇。

每個月的考核都是滿分。

連續七年被評為「勞改積極分子」,接連獲得減刑。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孫小果在省第一監獄一共減刑了三次。

想要繼續減刑時,遇到了阻力。

就像前面所說的,在減刑過程中,皆是徇私枉法之人。

讓人感到一絲欣慰的是,當中也有正義之士。

有一位名叫何紹平的紀委書記。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他在每次的減刑會議中,都持不同意見。

而且態度非常堅決,不應予以減刑,沒有商量的餘地。

就算領導施壓,也絕不改口:

「不是我不同意,是他不符合規定。如果領導認為我說的不對,那把我換了算了。」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可惜的是,在這起案件中,何紹平這樣的人物太少。

後來,孫小果從第一監獄被轉到第二監獄。

直接繞開了何紹平,在第二監獄繼續違規減刑。

不斷的減刑操作,讓孫小果實際服刑時間縮短至不足13年。

2010年4月,孫小果刑滿釋放,重回社會。

03

再審

出獄後的孫小果,開始進軍娛樂行業。

他經營著多家酒吧和夜店。

在這些看似合法的經營下,實則藏汙納垢:

開設賭場,放高利貸,非法拘禁,故意傷害。

做盡違法的勾當。

孫小果成立了一個層級清晰,分工明確的黑社會性質團伙。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在2013年到2018年期間,孫小果涉及的違法犯罪行為共有14起。

包括多起在公共場所的暴力犯罪。

2018年7月。

孫小果在KTV門口把一個人打成了二級重傷。

他被逮捕後,熟練地走完一整套流程——

先是透過向局長行賄,將傳喚到案的行為違規認定為主動投案;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然後讓手下的一名小弟攜帶槍支從外地來到昆明,孫小果順勢報案,由此被認定為有重大立功表現;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再給受害者10萬元,讓他寫下了諒解書;

最後買通鑑定人員,讓受害者重新去做鑑定,在報告中將「二級重傷」改為「輕傷」。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果然,事情如孫小果所預料的那樣,好像無事發生。

他很順利地取保候審,達成和解。

一如之前的犯罪經歷,孫小果再一次全身而退。

但他沒想到的是,一場席捲全國的掃黑風暴,即將到來。

2019年3月。

這起KTV傷人案件,引起了昆明市盤龍區人民法院的高度警覺。

只因為「孫小果」這三個字。

很多當年經手過「孫小果案」的司法人員都感到詫異。

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這個人應該已經死了。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確認是同一個人之後,這個案件的影響力瞬間擴大。

不僅關注案件本身,更關注孫小果當年「死裡逃生」的背後,是否有保護傘。

一個月後,掃黑除惡督導組進駐雲南。

將「孫小果案」列為一號督導案件,高度關注。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這一次的調查,不僅要還司法一個公道,更承載了民眾的期待。

督導組調查的重點,是對孫小果1997年犯下的強姦罪進行再審。

因為這個案件存在太多疑點。

最大的疑點,就是2003年的改判。

其中的核心人物,就是那位名叫張某的女生。

根據當年的起訴書,張某被性侵的時間是1997年的6月17日。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而張某的生日是在當年的6月28日。

所以根據起訴書,她遇害時確實未滿14歲。

但後來的判決書中,卻更改了寫法:

張某被性侵的時間是「6月底至7月初的一日」。

正好跨過了張某的生日,6月28日。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起訴書和判決書,到底哪個時間是準確的?

由於受害者張某已經離世,督導組只能根據當年的筆錄,來尋找蛛絲馬跡。

張某曾說過:

「遭到侵害的時間在期末考試左右。」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另一名在現場的孫小果的小弟說過:

「事發的第二天,我也趕回學校去考試。」

另外一名小弟也提到了第二天的事情:

「第二天回家時雨下得特別大,特地套了鞋套之後才回家。」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僅根據這些線索,能否鎖定一個具體的日期呢?

檢查人員來到當年張某就讀的學校,找到了她的成績單。

成績統計的時間是1997年6月23日。

可以認定,張某被性侵的時間應該在6月28日生日之前。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為了進一步驗證,檢查人員又前往昆明市氣象局調取了1997年6月份到7月份的降雨量統計情況。

非常巧合的是,整個昆明市在6月28日以後就完全沒有降雨。

反倒是之前的降雨很頻繁,其中6月17日有大雨,6月18日有中雨。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以上這些線索,都證明了6月17日的日期是合理的。

而判決書中所說的那個時間段,沒有任何證據能夠佐證。

所以認定,當年的受害者是一名未滿14週歲的幼女。

在場的目擊者和證人可以作證:

孫小果想要強姦她,但因為張某強烈反抗而沒有得逞。

所以,改判時的判決書,兩大重大錯誤也就此凸顯:

一是沒有認定這名受害者為未滿14週歲的幼女。

二是沒有認定為強姦罪。

以這兩個錯誤為突破口,循著再審的流程,督導組逐一對照當年涉及此事的負責人。

果然發現有公職人員知法犯法的行為。

最終,近500名警力,前後調查了9個月的時間。

2019年12月23日。

雲南省高院對孫小果在1997年犯下的數起強姦罪,進行了再審。

終審判決,處以孫小果死刑。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並對19名涉「孫小果案」的公職人員,分別處以2年到20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2020年2月20日,孫小果被執行死刑。

這場跨越二十餘年的重大犯罪案件,終於塵埃落定。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04

反思

雖然「孫小果案」已經過去。

但透過審視這件事,我們也能夠從中獲得一些啟示。

第一,就是對原則的堅守。

在「孫小果案」中,有一個值得被記住的名字,何紹平。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他在本案中,維護了法律的威嚴。

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只有何紹平一個人是穿著西裝,面帶微笑。

因為只有他是絕對清白,絕對無罪的。

其他的涉案官員,在接受採訪時無不鋃鐺入獄。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在後來的調查中我們得知:

「當年中間只要有一個人,是嚴格執法的,孫小果的事情就走不下去。」

每一個人都松一個小口子,最後就會撕開一個大口子。

這種看似偶然的結果,背後實則是必然。

它深刻反映了那個時代社會風氣的積弊——

人情社會,潛規則先行,一路開綠燈。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如果在「孫小果案」中,有第二個何紹平出現。

很可能結果就會完全不同。

第二個重要啟示,那就是父母的教育。

「孫小果案」裡存在這樣一種病態的家庭關係:

一個從小在暴力環境中長大的的孩子;

一個對兒子懷有嚴重愧疚感,千方百計想要彌補他的母親;

以及一個善於拉幫結派,善於玩弄人際關係,並且將其視為立身之本的繼父。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在孫小果一再犯罪的過程中,其母親孫鶴予的做法也令人不齒。

無底線的縱容和溺愛,讓孫小果從小就有恃無恐。

面對兒子的犯罪行為,沒有及時糾偏。

反而是動用非法手段去包庇他。

導致的結果就是接二連三,更為惡劣的罪行。

1997年,在孫小果犯下強姦罪後,她怪罪的是報紙的報道容易激起民憤。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她的態度中,從始至終看不到任何悔過和反思,也沒有表現出對受害者一絲的愧疚。哪怕是最終兒子被判處死刑,她的想法也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好:「如果兒子知道老媽沒有這個能力,可能膽子會小一些,會不會這樣?」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言外之意似乎在說,為什麼沒能盡全力保住犯罪的兒子呢?

父母對子女的愛,是要講究邊界和方法的。不加控制的愛與恨,都有可能毀了一個人。

第三個啟示,或許能再次告訴我們,如何把握好輿論的力量。

「孫小果案」發生在了一個資訊傳播還相對閉塞的時代。民眾接受資訊的來源只有報紙。缺少了輿論的監督,所以一旦在內部打通關係網,就有可能脫身。好在2019年的時候,「孫小果案」進行了再審。

艱難過審的國劇,終於把這惡魔拍出來了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孫小果案」結束了。避免類似孫小果的事件再次上演,需要的是全社會和每個人的共同監督和參與。我們唯一的希望是:千萬不要再有第二個「孫小果」出現。

全文完。

作者:獨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