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王志安老師和他的《局面》，為江歌案做出了這麼有內容，這麼有深度，這麼專業，這麼理性，這麼剋制，同時還是這麼動情的採訪，放到當今網際網路上那些司空見慣的輕資料，重站隊，沒大腦，愛煽情，拿口號當論述的帖子中間，簡直就是一股難得的清流。二十五段影片我從頭到尾都看了，有些片段我還看了不止一遍。一部關於熱點事件的好的紀錄片大概有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不管你初始的觀點是什麼，你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論據；第二個層次是，不管你初始的觀點是什麼，你都能找到挑戰自己觀點的論據；第三個層次也是最高的一個層次是，不管你初始的觀點是什麼，等你看完整部記錄片之後，你會開始懷疑所有的觀點 - 不管是所謂的「正方」還是「反方」。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人不分好人壞人 - 如果一部紀錄片讓能你得出這樣的結論，那麼這通常是一部牛逼的紀錄片 - 王志安老師關於江歌案的系列採訪達到了這條「金線」。回答你的問題：請問您對江歌案中的各方表現怎麼看？騙子劉鑫劉鑫顯然撒謊了，而且撒謊撒得很拙劣。事情過去一年之後，劉志安老師採訪劉鑫的時候問她：你猜到了門外是陳世峰嗎？她居然還是猶猶豫豫閃爍其詞，最後後回答說：沒有。這明顯是一句假話。你想啊，如果下午一個前男友來家裡糾纏你，你嚇得晚上不敢自己回家非要讓室友陪你回去，一進門外面就出事了，就算是最傻白甜的傻妞也不會想不到門外鬧事的的是她前男友吧？估計當時日本警察也難以相信這個說法，所以才問了劉鑫好幾天。認為這樣的瞎話能矇混過關 - 這恰恰是劉鑫的問題。更糟糕的是，她沒意識到這個瞎話其實對她並沒有任何好處。不幸的是，一旦一個人撒謊被看穿，就算這個謊言本身沒什麼，這個人從此說的所有話都得打折 - 即使她後來說的是真話。當然了，劉鑫的謊話絕不止這一個。

另一個同樣讓人難以置信的謊話是關於鎖門。鎖門是江歌媽媽反覆糾纏的一個細節，但從一開始劉鑫就堅持說她沒有鎖門。那麼到底劉鑫鎖門沒鎖門呢？這其實很好判斷。按照劉鑫自己的敘述，她聽到外面尖叫，有動靜，於是驚慌中報警 - 用日文喊救命。先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你覺得外面有危險，都到了報警喊救命的地步了，為什麼還不把門反鎖呢？如果我是劉鑫，或者換了任何正常人吧，在報警同時或者以後一定會把門反鎖的，絕不存在開著鎖坐等警察趕來的情節一-這要是電視劇編劇得開除。劉鑫看著也不像個弱智，為什麼她就能編出這麼低能的瞎話還堅持不鬆口呢？這個一會兒再講，先講講劉鑫的第三的謊言。劉鑫的第三個，也是最宏大的一個謊言構思就是她當天正好來月經。這個細節她在先後幾個月中的幾次訪談中多次主動提起。

一、騙子劉鑫

是在講到案發前她和江歌一起回家的過程的時候，她說她急著回家換褲子，而江歌也想上廁所，所以把江歌留在了後面。且不說為什麼江歌想上廁所就得比她晚一步進門這個邏輯很亂，另一個暴露她謊言的細節是，劉鑫在跟劉志安老師描述她和江歌在地鐵站見面時的對話居然也是跟月經有關 - 據劉鑫說，她跟江歌見面第一句話是問江歌她的褲子有沒有髒。她跟江歌見面第一句話說了什麼沒人知道，但是，我們所知道的是，她希望劉志安老師以及他的觀眾們知道 - 她當天來月經一一這是一件需要我們記住的事情。她跟江歌見面應該說了很多話，但是她選擇把這個橋段選出來安排在突出的位置描述，應該不是偶然一一這是為了為她後來換褲子的情節做鋪墊。在記敘文的寫作裡，這叫「前後呼應，重點突出」。這是小學四年級的語文課內容。不幸的是，小學語文沒還沒來得及教大家含蓄的重要，以及痕跡太重反倒容易讓人齣戲的道理。劉鑫是個瞎話簍子，一個並不高明自己害自己的瞎話籤子。

二、可憐的江歌媽媽

江歌媽媽太可憐了。今年夏天她生日，正趕上劉志安老師在她家採訪，她自己煮了碗麵吃，指著手上的手錶說：這是江歌去日本以後給我買的生日禮物，今年她不在了。然後她哭了。我也哭了。我想，很少有人面對這樣的真切的悲哀能不動容吧？這樣的場面在這二十五集影片裡還有很多。我就不ー一重複了。記得汶川地震的時候，一個專攻災難之後心理諮詢的專家說，安慰災難受害者的時候切忌說，我能體會你的痛苦 - 你不能體會人家的痛苦，這樣說只能加深傷害。我不想假裝能體會江歌媽媽這一年中經歷的一切一-失眠，痛苦，失望，憤怒，以及從網上得到的安慰和希望。但是我至少可以努力做到誠實。江歌媽媽，我雖然不同意你做的很多事情，但是我可以試圖理解你所有的不理智。

三、傻逼網路暴民

你看過《霸王別姬》嗎？葛優演一個叫袁四爺的「戲霸」，解放的時候被槍斃了，他被五花大綁宣判的時候，宣判書裡的一句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我至今記得葛優在聽到這句話時的表情：絕望，新奇，以及一種不可理喻的荒謬。暴露一下年齡啊，我初中的時候，北京大街小巷經常會有「嚴打」槍斃人的告示，白紙黑字，死刑犯的名字上畫著紅又子。那類告示當時是被我當成黃段子來閱讀的，還教我學會了一個很生僻的漢語詞彙：猥褻。當然了，除了教給初中生猥表這個詞，這類佈告還是有很大的社會威懾力的，比如我到現在還記得每一張佈告的落款：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院長劉雲峰。還有就是佈告裡每段都有的這句：「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直到很多年以後，我才漸漸懂得這句話後面的恐怖和荒謬 - 應該就是袁四爺當年的感受吧。江歌媽媽在搞一個什麼陳世峰死刑簽名活動，很多人簽了名。劉志安老師的問題很直接：你覺得這有用嗎？這是不是干涉司法呢？江歌媽媽的回答很矛盾，她說我覺得有用，但是這不會影響司法，也影響不了司法。像我上面說的，江歌媽媽這麼做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理解的是那些起鬨，簽名的所謂正義網友 - 你們真覺得這有用嗎？有時候換位思考一下也許有幫助，正義網友們請注意，如果一個日本男生在中國殺了一個日本女生，中國法院依法判處殺人犯無期徒刑，這時候一群日本網友簽字要求中國法院「遵循民意」 - 注意是日本民意 - 改變數刑，你說中國這幫「正義網友」會是什麼嘴臉和反應呢？討伐陳世峰這個殺人犯也許還說得過去，不過依我觀察，網上最猛烈最大規模的火力好像並沒有集中在陳世峰上，而是集中在了劉鑫身上。那劉鑫到底犯了什麼大逆不道的罪行呢？

四、受害者劉鑫

辦案的日本警察對劉鑫說：你也是受害者。這句話說得很對。咱們看一看目前公認的事情經過：劉鑫的前男友陳世峰打聽到了劉鑫，江歌的住址，於二O一六年十一月三日下午來騷擾，江歌驅趕陳世峰趕之後，陳尾隨江歌劉鑫一路到了劉鑫上班的地方。晚上下班，劉鑫害怕自己回家，跟江歌約好在某地鐵站見面然後一起回家。到家之後劉鑫先進家門，在門外的江歌被陳世峰殺害，在屋內的劉鑫報警。先不管在家門口到底發生了什麼，劉鑫到底有沒有鎖門，一個變態前男友拿著刀在家門口等，然後殺死了你的閨蜜密友，而你躲在屋子裡倖免於難-一你不是個變態殺人案的倖存者，受害者還能是什麼呢？就算你在那個場合表現得再膽怯，再懦弱，再自私，你也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受害者。扣心自問一下，要是你是個女生，換了你你會怎麼做？你不用回答我，回答自己就行了。可悲的是，害劉鑫的還不只是陳世峰。那些在網上四處人肉，追蹤，圍攻劉鑫，打威脅電話，發威脅簡訊，用最惡毒的語言賭咒，謾罵一個受害者的「正義網友」們，除了滿足你們自己給自己設定的「高尚，正義」人設，抱團補拳自我感動自我慶祝之外，真的有什麼高尚和正義可言嗎？在手握殺人兇器的陳世峰面前，江歌是弱者。在殺聲震天的網路暴民面前，劉鑫同樣是弱者。從這一點來看，你們這幫暴民比陳世峰也沒好到哪兒去。陳世峰，一個在現實生活中老覺得自己被人瞧不起的懦夫，最後把他對全世界的憤怒發洩在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身上。而你們呢，一幫在真實世界中成天只能低三下四被弄得一身挫折感的慫逼臭屌絲，在劉鑫這麼一個兇殺案倖存者身上忽然找到了勇氣和自信，化委屈為怒火，隔著螢幕一下子變得無比威猛起來。懦弱，殘忍，暴虐-一陳世峰就是你們中的一員。更可悲的是，害劉鑫的不只是陳世峰，也不只是網路暴民，還有死者江歌的媽媽。

五、害人者江歌媽媽

江歌媽媽一直在糾結兩件事：一是劉鑫到底有沒有鎖門，二是劉鑫後來不理她。先說說第二件事情，這在很多網友眼裡好像也是劉鑫的主要罪狀。事發之後江歌媽媽和劉鑫的微信聊天記錄王志安老師的影片裡有相當詳盡的收錄，不難看出來，一開始兩個人關係很融洽，後來氣氛慢慢變得緊張，幾天後劉鑫乾脆不說話了。那麼，這說明劉鑫是個無情冷血的惡人嗎？這幾年有一種精神疾病在美國忽然變得很知名：PTSD，全稱是：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原因是美國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戰爭，據統計，從伊拉克和阿富汗回國計程車兵裡，被診斷出PTSD的比例高達20％。那什麼是PTSD呢？簡單地說，就是一個人遭遇創傷性事件之後引發的精神疾病，比如上戰場經歷戰友（甚至是敵人）的死亡，注意一-不一定是自己受傷，近距離經歷生死往往是PTSD最常見的誘因。PTSD其實並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在現代精神病學發明這個詞之前，在戰場上這種狀況一度被稱為：shell shock - 被炮彈震怕了。除了上戰場，常見的PTSD誘因還有車禍，強姦，以及自己生命受到威脅的其他事件。PTSD是一種常見病。對於遭受創傷性事件的人，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讓他回憶，逼著他在腦子裡重新經歷這個創傷事件的過程。比如你剛經歷一場車禍孩子被撞死，如果有個人沒完沒了地讓你回憶敘述車禍的經過和細節，那將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再比如，你面對一個強姦案的受害者，反覆問她當時都發生了什麼，那也是一種很不善良的行為。而這，恰恰是江歌媽媽在殺人案發後幾天所做的一ー反覆追問劉鑫案發當晚的細節，就而這，恰恰是江歌媽媽在殺人案發後幾天所做的一ー反覆追問劉鑫案發當晚的細節，就在劉鑫很耐心地再三表示不想說不能說的時候，她還是沒完沒了地問個不停。我可以理解她作為一個剛剛失去唯一依靠獨生女兒的痛苦和焦慮，但是我不得不說，江歌媽媽這麼反覆追問一個同樣是剛剛經歷一個好友的慘死以及剛剛逃脫一個變態的暴力攻擊的女孩子事情發生的經過和細節，是一種很自私，很殘忍的行為。而劉鑫對回憶細節的牴觸，可以說是創傷事件經歷者最自然的反應。你們都弄錯了，在一開始這幾天裡，自私的人不是劉鑫，而是江歌媽媽。如果你心平氣和不帶結論地看看她們的微信聊天記錄，你會發現面對江歌媽媽沒完沒了的追問，劉鑫開始一直很耐心很禮貌，直到有一天不說話了。很多時候，沉默也是一種禮貌。對於劉鑫的沉默，江歌媽媽做了什麼呢？她做了她最擅長的事情一-事件升級。江歌媽媽選擇把劉鑫的姓名，照片公開從而「逼她說話」。如果說一開始的追問還可以從傷心理解成一種無心的傷害的話，到這時候，江歌媽媽對劉鑫的傷害已經是有意母親的角的了。幾個月後，江歌媽媽在接受王志安老師採訪的時候說，我的家毀了，憑什麼劉鑫一家還能好好的活著？這其實是一句挺真誠的話，她的目的就是傷害劉鑫一家 - 讓他們也不能好好地活著。我不知道江歌媽媽的這個目標是什麼時候徹底形成的，但是有一點幾乎可以肯定，在她第一次升級選擇用傷害劉鑫的辦法「逼她說話」之後，這件事的發展已經很難迴轉了。要是我是劉鑫，面對一個日益敵意並且已經開始有意煽動網路暴力來傷害我的人，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還是那句話，沉默是一種禮貌。這一次劉鑫一沉默就是幾個月。那江歌媽媽又做了什麼呢？還是她最擅長的事情 - 事件升級。不過跟幾個月前相比，江歌媽媽已經不是同一個江歌媽媽了。首先，她已經充分體會到了網路暴力能給她帶來的力量和快感；第二，她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人戰鬥」，而是有一批可靠的「正義網友」們跟她一起圍殲敵人；第三，她對劉鑫的定位已經完全升級，固化一-她在微信裡對劉鑫說：江歌是被你害死的。這時候劉鑫已經成了害死她女兒的仇人，她已經下定決心要跟劉鑫沒完了。這次她要幹一票大的。江歌媽媽把劉鑫一家的身份證，住址，車牌號，照片全部公開到了網上，目的只有一個，煽動網路暴民圍攻劉鑫，讓她「站出來負責」。她到底想要劉鑫該負什麼責？王志安老師問過她多次，但是她每次都用「人活在世上，要對自已的行為負責」這句虛了吧哪的話迴應，王志安老師問，劉鑫具體做到哪些你就滿意了呢？她說，怎麼都不會滿意。所以，所謂的「站出來」其實就是一個說法，傷害劉鑫本身就是她說的「負責」的全部內容，還是她自己說的好：我的家毀了，憑什麼劉鑫一家還能好好的活著？到現在，她的目的已經是單純的傷害，無論劉鑫再做或者不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什麼了。再說說江歌媽媽追問的第一件事：劉鑫到底有沒有鎖門。答案其實很簡單：劉鑫鎖門了，但是她一直不承認。像我在第一章《騙子劉鑫》裡講的，這件事劉鑫撒謊了。但是鎖門本身有什麼不可原諒的嗎？記得美國電影《拯救大兵雷恩》裡有一場戲，美軍和敵人在一個破樓里巷戰，一個美軍士兵（好像是演小時候演《 ET》的那個演員演的）在樓梯上聽著一ー個德國士兵在樓裡一個又一個地擊殺他的戰友，但他就一直嚇得蜷縮在樓梯上，始終沒有出手援助他的戰友。一個受過訓練的職業軍人在面對殺戮的時候尚且會如此膽怯，我們憑什麼去責怪一個面對大開殺戒的變態狂的女生因為害怕鎖了門呢？人在面對危險時刻的反應心理學上好像叫：Fight-or-flight response——戰鬥或逃跑反應。人的本能是：要麼選擇戰鬥，要麼選擇逃跑。劉鑫選擇了逃跑，而鎖門在當時的場景下是選擇逃跑很本能的一個反應。在一個完美的故事裡，劉鑫應該選擇戰鬥，勇敢地站出來跟歹徒搏鬥。或者就算選擇逃跑，逃進門之後一-這時候暴徒就在門外行兇，這緊急關頭嚇得半死的時候冷靜地思考，克服自己的本能把門開啟讓江歌有逃生之路。但是你問問你自己：換成是你，你能做到嗎？坦白地說，我很可能做不到。就像我一直堅信不疑在戰場上我會是一個逃兵。鎖門可以原諒。關於鎖沒鎖門這件事，劉鑫堅持撒慌除了讓人對她的誠實產生懷疑，沒有任何其他意義。但問題就是，江歌媽媽不這麼認為，這也是她一直抓住這個細節不放的原因。江歌媽媽的邏輯鏈是這樣的：如果沒鎖門江歌就可能不死→→所以鎖門造成了江歌的死→→劉鑫承認鎖門→→江歌是劉鑫害死的→→劉鑫要對江歌的死負責→→不能讓劉鑫好好地活著。你瞧，劉鑫承認鎖門，在江歌媽媽的邏輯鏈裡是關鍵的一環。是要拿到了劉鑫的這個口供，那麼她所作的一切就順理成章，可以替江歌報仇了！但問題就是，這個邏輯是錯的。在江歌媽媽的情節裡劉鑫必須是一個在緊急關頭勇敢冷靜得超常的人，但生活中的劉鑫跟你我一樣 - 就是個害怕，慌張，一心想逃跑的普通人。江歌媽媽的這個邏輯應該是在最初的幾天形成的，後來變得越來越堅定。這可以在一開始她和劉鑫的對話中看出來，當她開始反覆問劉鑫有沒有鎖門的時候，我想最傻的人也能感覺到故事要怎麼發展了。劉鑫應該也稀裡糊塗地認可了這個邏輯，於是選擇撒謊，然後消失。一切都早已註定。

六、真相

讓我們試圖透過已有的資料完整地拼湊一下案發當天事情的真相吧。劉鑫的前男友陳世峰打聽到了劉鑫，江歌的住址，於二○一六年十一月三日下午來騷擾，江歌驅趕陳世峰趕之後，陳尾隨江歌劉鑫一路到了劉鑫上班的地方。晚上下班，劉鑫害怕自己回家，跟江歌約好在某地鐵站見面然後一一起回家。到此為止故事情節沒有異議，每一步幾乎都有劉鑫江歌的微信聊天記錄為證，而且還有晚上江歌和媽媽的電話對話作為補充。但是下面發生的事就沒那麼清晰了，而且知情者只有三個人。一是江歌，已經被害去世，江歌當時的經歷看到的一切我們無從而知了。二是兇犯陳世峰，目前正在關押，他的版本等開庭審理的時候應該有機會聽到。在現場的人裡現在唯一能說話的是劉鑫。劉鑫的版本是這樣的：她來月經急著上樓進屋，江歌想上廁所，所以劉鑫先進屋換褲子，在屋裡聽到有人尖叫，除此之外沒有爭吵，她不確定外面是陳世峰。推門推了幾十釐米推不開，後來們從外面關上打不開，她沒鎖門，電話報警 - 用日語喊救命。警察到來之前沒出門，也沒鎖門。這個版本很難讓人相信。人物，場景，情節完全不合情理，與其把其中的漏洞一一分析揭穿，不如我直接給出一個合理的版本吧。江歌和劉鑫一起回家，上樓之後，在家門口的過道里遇到等待已久的陳世峰。按照下午陳世峰第一次出現時三個人的互動，下面發生的事情最大可能是，江歌讓陳世峰離開，陳世峰堅持，江歌讓劉鑫先進屋，自己留在外面跟陳交涉，劉鑫進屋鎖門，陳世峰跟江歌在外面爭吵，然後拿出兇器開始行兇，江歌被襲尖叫，反抗，掙扎，陳世峰連捅江歌十刀，直到江歌昏迷。事情發生很突然，劉鑫在門內從頭到尾聽著不知所措，外面江歌倒下之後劉鑫電話報警 - 用日語喊救命。陳世峰殺人之後逃跑，劉鑫一直保持鎖門直到警察出現。在這個版本里，江歌是個挺身而出保護了劉鑫的「三叔」，而劉鑫是個膽小，無主見，凡事想讓江歌替她做主的娘們，整個故事也沒什麼離奇的地方，外面行兇的人就是陳世峰 - 這事兒劉鑫沒什麼好猜的，她是見到陳世峰才進的門，行兇的過程也不像劉鑫說的那麼安靜，我不信一個人捱了十刀屋裡的人只聽到一聲尖叫，我也不信劉鑫自始至終沒鎖門，那麼害怕為什麼不鎖呢？等陳世峰的供詞以及警方調查的版本公開之後，建議大家回頭看看我今天拼湊的情節，我想應該離真相不會太遠。我覺得至少可以保證，這個版本比劉鑫的版本要接近真相。

七、後記

關於懲罰罪犯陳世峰，一個安慰是日本的司法跟中國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不像美國在法庭上律師還可以跟檢察官鬥智鬥勇檢察官起訴不等於最後能定罪，日本的定罪率出奇的高一一超過百分之九十九，起訴了就等於定罪了。陳世峰應該是跑不了了，但日本的司法套路跟中國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喜歡看認罪態度。這一點好像比中國還嚴重，在日本，犯人當庭表現懺悔道歉什麼的簡直就是一個必不可少的環節。關於劉鑫，我還是給大家引用《聖經》裡那個淫婦和石頭故事吧，約翰福音八章第一到十一節：文士和法利賽人，帶著一個行淫時被拿的婦人來，叫她站在當中，就對耶穌說：「夫子，這婦人是正行淫之時被拿的。摩西在律法上份咐我們，把這樣的婦人用石頭打死。禰說該把她怎麼樣呢？」他們說這話，乃試探耶穌，要得著告祂的把柄。耶穌卻彎著腰，用指頭在地上畫字。他們還是不住地問祂，耶穌就直起腰來，對他們說：「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我們都是軟弱的罪人，我們應該互相原諒。關於江歌媽媽，她這一年來所有的生活動力幾乎都來自於對劉鑫一家的聲討，可以說劉鑫已經成了她的使命。我害怕的是，幾個月後，如願以償陳世峰已經伏法，江歌案跟所有其他那些紅極一時的熱點新聞一樣，已經被大家淡忘，跟她一起討伐劉鑫的網路大軍也早就轉移了目標，記者們也消失已久。那時候她再過生日，還有誰能陪著她吃麵呢？一個失去唯一孩子的母親，有一天終於要面對的那種無盡的冷清，寂寞，和孤單，可能才是這起兇殺案最令人痛心最讓人落淚的地方吧。害怕「熱心人」的離開，想推遲那一天的最終到來，這也許是江歌媽媽一直固執地想沒完沒了地把事情升級的原因之一。在視屏的最後一集，江歌媽媽對王志安說：不要很殘酷地讓我認識事情的真相，那樣很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