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階層和底層就像病毒和寄生物,從一個偏狹的角度來看,二者的關係就像人類是地球的病毒一般,都從一開始的瘋狂榨取到後來有意識的馴化共存。

在《弱者的武器》開篇斯科特先生以拉扎克和哈吉。布魯姆兩個人為例非別描繪了超出人們道德標準的窮人和富人的例子,並以此為引子開展對村莊政治的討論。接下來細無鉅細的介紹了田野地點塞達卡的情況,最有價值的是他把自己的研究與先前對塞達卡的研究進行比較,讓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出塞達卡的變化,關注國家重大政策“綠色革命”對於塞達卡村莊中窮人和富人生活的影響。

在其中我們也能看到他關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對農村生產方式的衝擊,以及這種衝擊對村莊貧富分化的影響。在種種條件作用下塞達卡中窮人和富人的差距越來越大,縱然這種差距的拉大讓農民的生活越來越艱辛,但這並沒有造成農民大規模的造反,而是採用自己的方式,慢慢的消解村莊中富人的權力和優勢地位。在詳細描述完塞達卡的歷史與當前情況後,斯科特並沒有就此收筆而是進行了理論對話,並非把農民各種行為僅僅只是看作一種抗爭方式,而是把他們上升到了理論的高度,與葛蘭西的“霸權理論”進行了對話。

即使我們不讚美弱者的武器,也應該尊重它們。自我儲存的韌性_——用嘲笑、粗野、諷刺、不服從的小動作,偷懶、裝糊塗、反抗者的相互性、不相信精英的說教、拒絕無法抗拒的不平等。

人類共同體的建構,既是自上而下的設計和建構,也有自下而上的需要和反應,二者的合力形成了社會的現狀,換句話說,各個集團利益和壓力的平衡才是社會現狀的決定因素。但是,為人所熟知的往往是上層的力量,是權力對人的馴化,是真理在頭腦中鑄就鐵鏈,是個體在社會對資源和暴力的壟斷下的自我馴化。

那麼,統治者或者說強者,真的就是如斯強大嗎?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否則奴隸制才會是最好的制度。歷史上的國家在日常管理中對暴力的濫用顯示的是自身的乏力,決定生死的能力和管理的能力是兩碼事。到了今天,思想的鐵鏈取代了肉體的鐵鏈,抽象的規定取代了肉體的酷刑,人們在思想上益發被馴化和異化,但弱者並不像法蘭西學派所說被大眾文化催眠之死,無論如何,不能忽視人的能動性,人的實踐能解決很多哲學中超驗的問題。於是,本書就反映了作為弱者的當地農民,面對被統治的結構,是如何發揮自己作為一個個體的理性的。

就像成千上萬的珊瑚蟲形成的珊瑚礁一樣,大量的農民反抗與不合作行動造就了他們特有的政治和經濟的暗礁。在很大程度上,農民以這種方式表明了其政治參與感。

在整本書中,斯科特既關注行動者的經驗又關注行動者本身;既關注人們頭腦中的歷史,又關注作為事件流的歷史;既關注階級如何被認知被理解,又關注客觀的階級。

就像文章中所指出的那樣,無論農戶抱不抱怨都沒有用,權力掌握在富人手裡,如果村莊中的窮人拒絕為他幹活,他可以選擇其他村子的人為他幹活,而窮人迫於生活壓力,只能選擇去做,他們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力,從經濟學角度來看,農民的日常反抗是他們的理性選擇,因為相對於公開反抗,日常反抗的成本要小的多,

當然,這種反抗只是在被合理地壓迫範圍內才會發生,當壓迫超出一定限度,沉默的反抗便會被激進的反抗所替代。不再是無組織、非系統和個人的,不再是機會主義的和自我放縱的,不再是沒有革命性的後果。

任何公開的反抗都比日常的反抗更容易招致迅速而殘酷的鎮壓。斯科特將馬來西亞賽達卡農民反抗的特點總結如下:它們幾乎不需要事先的協調或計劃;它們利用心照不宣的理解和非正式的網路;它們通常表現為個體自助的形式;它們避免同權威發生任何直接的、象徵性的對抗。與此同時,這種低調的反抗技術非常適合農民的社會結構——農民階級分散在廣闊鄉村,缺乏正式的組織,擅長遊擊式的消耗戰。在一定程度上,斯科特解釋了農民採取類似反抗形式的原因:從長遠來看,恰恰是這類反抗最有意義、最有成效,因為它們避免了公開的集體反抗的風險,這種沒有表現為公開挑戰的消極反抗的方式幾乎是不可戰勝的,它在很大程度上對社會結構的變化產生著影響。而磨洋工導致工作效率低下,消極抵抗導致行動難以按照計劃順利執行。

本書除了結構上安排合理之外,斯科特先生在敘述時有別有風格。上文提及開篇斯科特先生用拉扎克和哈吉。布魯姆作為引子討論核心話題是為第一層精彩,而在作者敘述塞達卡村莊的情況時,穩重出處都能夠找到作者的影子,斯科特先生就生活在這些人中間,甚至和村莊中人有互動有影響——拉扎克的女兒死了他為自己當時沒在村莊及時將他女兒送到醫院感到愧疚,同時他為拉扎克捐獻以便能安葬他的女兒;他幫助農民舂稻穀受到沒有了工作的農民揶揄,在書中還可以在很多地方找到作者的身影。這種民族誌描寫方式不僅給讀者真實感同時也讓讀者看到作者的誠意,這也是自20實際80年代後民族誌意欲彰顯寫作方式。

我發現把我現在已經知道的當做不知道來寫是不可能的,於是我逐步把這些洞見融入到我自己的分析中。其結果就是去理解在何種程度上塞達卡的村民既是形成分析的原因,也是研究的原始素材,並因此使得那些複雜的談話更像是一種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