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老街味道2021-09-17 00:25:59

問題: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前言

提到吳文英,老街首先想到的就是這首《風人松》:

聽風聽雨過清明,愁草瘞花銘。樓前綠暗分攜路,一絲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曉夢啼鶯。 西園日日掃林亭,依舊賞新晴。黃蜂頻撲鞦韆索,有當時、纖手香凝。惆悵雙鴛不到,幽階一夜苔生。

吳文英宋詞婉約派巨擘之一,南宋詞人尹煥《花菴詞選引》曾經評價道:

求詞於吾宋者,前有清真(周邦彥),後有夢窗。此非煥之言,四海之公言也。

吳文英(約1200年—約1260年),字君特,號夢窗,晚年又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

關於他的爭議,一個是從文學創作上來看,有人推崇,有人貶低。另一方面,吳文英和姦臣賈似道有來往,也頗為人所爭議。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一、一、

如詩家之有李商隱

隱晦難懂

南宋詞人沈義父《樂府指迷》則評價說:

夢窗深得清真之妙,其失在但用事下語太晦處,人不可曉。

這句話一褒一貶,褒揚的是說夢窗詞有周邦彥詞的妙處,正如前言裡南宋尹煥說的:前有清真(周邦彥),後有夢窗。

但是沈義父認為,夢窗詞的問題是隱晦難懂 。因此也有人說,吳文英就是南宋的李商隱:

詞家之有文英,亦如詩家之有李商隱。《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有隔與不隔之說,吳文英的詞,就有“隔”的意思。

雖格韻高絕,然如霧裡看花,終隔一層。梅溪、夢窗諸家寫景之病,皆在一“隔”字。北宋風流,渡江遂絕。《人間詞話》

梅溪指史達祖。王國維說他們填詞寫景,都有隔的問題。詩詞家寫景大多是為了營造意境抒發情感,但是詞人寫景狀物時過於幽深隱晦,讀者搞不清楚作者之意是什麼。

例如《瑣窗寒·玉蘭》:

紺縷堆雲,清腮潤玉,汜人初見。蠻腥未洗,海客一懷悽惋。渺徵槎、去乘閬風,佔香上國幽心展。遺芳掩色,真恣凝澹,返魂騷畹。一盼。千金換。又笑伴鴟夷,共歸吳苑。離煙恨水,夢杳南天秋晚。比來時、瘦肌更銷,冷薰沁骨悲鄉遠。最傷情、送客咸陽,佩結西風怨。

這種詠物詞的隱喻性與象徵性往往會讓人產生“隔”的感受,用典過多也是另一個產生“隔”的原因。這首詞詠玉蘭,寄託自己對於情人的思戀。 楊鐵夫《夢窗詞選箋》中說:“題標玉蘭,實指去姬,詩之比體;上闕映合花,下闕直說人,又詩之興體”。

其中用了李賀、晏殊、屈原、柳永等人作品的意境,以及范蠡、西施等人物的典故。這種詞令普通人讀起來有些吃力。

因此胡適評價說:

近年的詞人多中夢窗之毒,沒有情感,沒有意境,只在套語和古典中討生活。《評唐宋詞人》

近現代詞學家夏承燾《吳夢窗詞箋釋序》說:

宋詞以夢窗為最難治。其才秀人微,行事不彰,一也。隱辭幽思,陳喻多歧,二也。

他認為,吳文英的詞,之所以不易解其意,有兩個原因。首先,吳文英不是個地位尊崇之人,宋史無傳,他還沒有姜夔寫詞序的習慣,生平事蹟沒有太多的記載。其次,就是王國維與胡適等人所詬病的問題,他填詞和李商隱作詩一樣,從字面上朦朧幽深而且多歧義,難以理解和判斷。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二、七寶樓臺

關於吳文英詞的優劣,最有名的評價出自南宋詞人張炎筆下,他在《詞源》中評價道:

吳夢窗詞,如七寶樓臺,眩人眼目,碎拆下來,不成片段。

張炎(1248-約1320),字叔夏,號玉田,又號樂笑翁。

他的意思是,吳文英的詞,美則美矣,但是如同很多寶物堆積而成的樓臺,假如拆分細看, 並沒有使用鋼筋作骨骼脈絡,所以各不相連一盤散沙,徒有其表而已。

關於這個不成片段,很是引發了一番爭議, 姑且不論。先說說何謂七寶樓臺。

王國維《人間詞話》說:

夢窗砌字,……一雕琢,……。。。。。。

《樂府指迷箋釋》說:

夢窗詞,綿密妍練,運用麗字,如數家珍……。。。。。

清末民國詞人周曾錦《臥廬詞話》說:

《白石道人詩說》有云:“雕琢傷氣”。予謂非第說詩而已。惟詞亦然。夢窗諸公,恐正不免此……。。。。。

清代詩人周焯《倚琴樓詞話》說:

若專事雕琢,未免澀晦,徒費心血而已,法夢窗者多膺斯病,不知夢窗才氣過人,決不為累,然玉田(即張炎)尤時病之,故堆砌雕琢,填詞者切不可犯。

簡單來說,就是雕琢過甚。李白曾經有詩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反面理解即可。

例如這首《高陽臺·豐樂樓分韻得如字》中的“七寶樓臺不成片段”:

修竹凝妝,垂楊駐馬,憑闌淺畫成圖。山色誰題?樓前有雁斜書。東風緊送斜陽下,弄舊寒、晚酒醒餘。自消凝,能幾花前,頓老相如。傷春不在高樓上,在燈前攲枕,雨外燻爐。怕艤遊船,臨流可奈清臞?飛紅若到西湖底,攪翠瀾、總是愁魚。莫重來,吹盡香綿,淚滿平蕪。

上闕還是黃昏的樓前憑欄,下闕一下子轉到雨夜燈下。這種時間與空間的跳躍,似乎沒有脈絡相連,這就是張炎筆下的“

碎拆下來,不成片段

”。

老街覺得,這裡是不是些電影剪輯的跳躍之感,令觀眾一時跟不上劇情,例如《信條》、《盜夢空間》等等。

七寶樓臺,指其煉字煉句的雕琢,例如“

飛紅若到西湖底,攪翠瀾、”,“吹盡香綿”

等等,字斟句酌,華麗多彩。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三、夢窗詞之妙處

1、

不成片段

脈絡貫通

首先,關於七寶樓臺之說,就引起很多人的非議。同樣一個人的作品,有人說黑就有人說白。真是有點羅生門了。

葉嘉瑩先生以現代人的眼光,來分析吳文英的“七寶樓臺”,她是這樣說的:

如戈載之所云:‘細心吟繹了一番,於是乃於夢窗詞中發現一種極高遠之致、窮幽豔之美的新境界,而後乃覺前人對夢窗所有讚美之詞都為有得之言,而非誇張過譽; 而所有前人對夢窗詆譭之詞乃不免如樊增祥氏所云:‘世人無真見解,惑於樂笑翁“七寶樓臺”之論,……真瞽談耳。 此外,我還更有一個發現,就是夢窗詞之運筆修辭,竟然與一些現代文藝作品之所謂現代化的作風頗有暗合之處,於是乃恍然有悟夢窗之所以不能得古人之欣賞與瞭解者,乃是因其運筆修辭皆大有不合於古人之傳統的緣故; 而其亦復不能為現代人所欣賞了解者,則是因為他所穿著的乃是一件被現代人目為殮衣的古典的衣裳,於是一般現代的人乃遠遠地就對之望而卻步,而不得一睹其山輝川媚之姿,一探其蘊玉藏珠之富了。 是夢窗雖兼有古典與現代之美,而卻不幸地落入了古典與現代二者的夾縫之中,東隅已失,桑榆又晚,讀夢窗詞,真不得不令人興‘昔君好武臣好文,君今愛壯臣已老的悲慨了。”

這一段解讀,是對於“七寶樓臺。。。不成片段”最精彩的分析了。

葉先生說吳文英詞既古典又現代,古人不理解,是因為吳文英太超前,今人不理解,是因為夢窗詞畢竟披著宋人的外衣。

她還舉了個例子,皇帝愛文的時候,我擅長武功,皇帝欣賞壯年人的時候,我已經老了。也就是說,吳文英掉到了縫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因此知音難覓。

清代詞論家陳廷焯《白雨齋詞話》中說道:

至張叔夏雲:‘吳夢窗如七寶樓臺,眩人眼目,拆碎下來,不成片段。’此論亦餘所未解。竊謂七寶樓臺,拆碎不成片段,以詩而論,如太白《牛渚西江夜》一篇,卻合此境。詞唯東坡《水調歌頭》近之。 若夢窗詞,合觀通篇,固多警策,即分摘數語,亦自入妙,何嘗不成片段耶?

陳廷焯說,張炎的理論我搞不懂。我看用來套用李白詩蘇軾詞,也符合拆碎不成片段的特點呀。

清末民國詞論家楊鐵夫(1869-1943)在《吳夢窗詞箋釋》中,也為吳文英平反說:

夢窗諸詞,無不脈絡貫通,前後照應,法密而意串,語卓而律精。而玉田七寶樓臺之說,真矮人觀劇矣。

楊鐵夫並不認為夢窗詞“

碎拆下來,不成片段

”。反而說“

無不脈絡貫通,前後照應,法密而意串。

而大多數人跟著嘲笑吳文英,其實是矮人看戲,人云亦云。他們又怎麼會知道其中的奧妙呢。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2、隱晦難懂還是超逸沉鬱

陳廷焯對於大家認為夢窗詞的隱晦難懂,也提出不同意見:

夢窗在南宋,自推大家。惟千古論夢窗者,多失之誣…… 沈伯時雲:“夢窗深得清真之妙,但用事下語太晦處,人不易知。”其實夢窗才情超逸,何嘗沉晦。夢窗長處,正在超逸之中,見沉鬱之意,所以異於劉、蔣輩,烏得轉以此為夢窗病。 夢窗精於造句,超逸處則仙骨珊珊,洗脫凡豔。幽索處,則孤懷耿為,別締古歡。《白雨齋詞話》

陳廷焯說,夢窗詞哪裡“沉晦”了?他的長處在於才情超逸中見沉鬱,正是他不同於劉、蔣(劉過、蔣捷?)之流的地方,這是長處呀,怎麼算短板呢?

吳文英一生未第,遊幕終身,晚年吳文英一度客居越州,先後為浙東安撫使吳潛及嗣榮王趙與芮門下客,後來困躓而死。

作為一個文人,終身不第是人生最大的打擊。同時,他處於南宋末年的風雨飄搖之中,有點類似於馮延巳處於南唐之時,二人雖然地位不同,但是時局相似。因此在詞中所反映出來的是一種特殊的悲情美,表現為陳廷焯文中所說的超逸與沉鬱。

例如《齊天樂·與馮深居登禹陵》

三千年事殘鴉外,無言倦憑秋樹。逝水移川,高陵變谷,那識當時神禹。幽雲怪雨,翠萍溼空梁,夜深飛去,雁起青天,數行書似舊藏處。寂寥西窗久坐,故人慳會遇,同翦燈語。積蘚殘碑,零圭斷璧,重拂人間塵土。霜紅罷舞。漫山色青青,霧朝煙暮。岸鎖春船,畫旗喧賽鼓。

登臨懷古,是常見的題材。這首詩時空的轉變,用典的隱晦,超逸中的沉鬱都有體會。上片寫秋之白天,久又進入了夜裡,但是下闕又從二人剪燈夜語中,帶出了白天見到的“山色青青、

畫旗喧賽鼓

”等視聽的感受。

似乎不成片段,但是草灰蛇線,“

無不脈絡貫通,前後照應。”

而上片中,時間上溯三千年反應今古的滄桑變化,後面有人物的思索,有眼中所見,下闕又有回憶白天的景物。雲雨用幽怪修飾,

圭璧用零、斷修飾等等詞句,

正是其善於雕琢的特點。

無言倦憑、寂寥久坐等詞語,可以感受到

整首詞的情感色彩。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落魄失意文人的形象勾勒而出。這種人物感時傷事的情感表達,往往也暗示出國運的衰落。加上意象的選擇,因此整首詞有隱晦沉鬱之感。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四、諂媚賈似道

吳文英作為南宋詞壇大家,流傳下來的詞多達340首,對後世詞壇有較大的影響。可惜吳文英沒有中第,沒有機會稱為一個有影響力的官員,所以史書上留下的痕跡不多。

不過,他的詞中有幾首作品是寫給南宋著名奸相賈似道的,結果受人詬病。賈似道被列入《宋史·奸臣傳》,而吳文英至少有贈賈似道4首詞是寫給賈似道的。這有點像南宋之初,熱衷於給秦氏父子祝壽的大詞人周紫芝。

例如賈似道的這首《宴清都·壽秋壑》:

翠匝西門柳。荊州昔,未來時正春瘦。如今剩舞,西風舊色,勝東風秀。黃粱露溼秋江,轉萬里、雲檣蔽晝。正虎落、馬靜晨嘶,連營夜沈刁斗。 含章換幾桐陰,千官邃幄,韶鳳還奏。席前夜久,天低宴密,御香盈袖。星槎信約長在,醉興渺、銀河賦就。對小弦、月掛南樓,涼浮桂酒。

賈似道(1213~1275),字師憲,號悅生、秋壑。吳文英有一兄弟翁應龍為賈似道的堂吏,得他介紹,有機會獻詞給賈似道。 據說賈似道欺上瞞下,謊報戰功。後來賈似道兵敗被貶,死於途中。後人經常把賈似道作為南宋滅亡的關鍵人物之一。

也有人說,吳文英寫給賈似道的詩詞,是其沒有發跡之前,因此也不能肯定說吳文英諂媚賈似道。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結束語

吳文英大約在景定元年(1260年)之後去世,當時在越州為嗣榮王趙與芮門下之客 。吳文英師承周邦彥,現實與想象相互交融,時空跳躍變化不受拘束,成為了婉約詞派中獨特一種風格,對於當時以及後世詞人,都有著深遠的影響。

結束時,依照慣例填詞一首,《風入松》:

一川菸草賞林亭,風雨清明。油車曾識西湖路,記當時、翠柳黃鶯。樓外青驄嘶過,窗邊紫燕留情。落花芳影自銷凝,舊憶春酲。滄波短棹笙歌渺,人歸後、江海餘生。幾度憑高獨酌,無言看盡陰晴。

@老街味道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亦有所思2020-01-20 11:00:41

謝悟空邀。

沒那麼過份!

小可個人認為,《宋詞三百首》的含金量遜於《唐詩三百首》,究其原因就是比例失衡。由此可以看出,宋三百的編者應當是一個多情的人,而唐三百的編者卻是一個大情的人。

僅從境界而言,宋三百風雅,唐三彌高。

在宋三百之中,以吳文英的作品最多,那麼吳文英的作品特色是什麼?

傷逝!

李商隱詩歌的最大情感就是傷逝。李商隱詩歌的最大特色便是隱晦。這兩樣吳文英全占上了!

吳文英的詩很悲傷,甚至很痛苦。就像是一塊美玉在你眼前碎成無數塊,所以詞風綺麗,而且用語隱晦,他和周美成並稱,周美成是被譽為詞中“集大成者”,要知道詩中集大成者是杜甫。可想而知當時士林對周美成的讚譽有多高。而能與周美成並稱,這個吳文英絕對不含糊。

從晚唐開始,文人對政治,對家國的想法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彎,所謂忠君報國更像是一種口號,他們熟讀經史,早就知道朝廷政治就是那麼一回事。偏偏還沒有其它途徑,所以宋朝以後的文人普遍消極,都有避世之意。哪怕是辛棄疾陳亮等人,橫向比來,也是寥寥無幾。

個人情感在宋詞中蓋過了社稷民生。因為後者是假的。

我們現在讀宋詞,很少讀姜白石,周美成,吳夢窗,因為他們的詞太雅,雅到只有文化人才能看懂,才能欣賞出其中的美來。就像是黃山谷的詩,不是學問大家或詩詞宗師根本看不出其中的曼妙和精絕。

我們這一代人在古典文學修養方面太LOW了!低到看不出這些人的雅緻,情趣,以及隱藏在典故中的人文情懷。想想就知道,我們大多數喜歡的宋詞是花間,是南唐,是北宋,而到了兩宋只有一個李清照。南宋那些美妙佳句我們根本看不出好來!

看不出來的好,就不好麼?

何況這種看不出來的原因,是我們的素養不夠。我們只記得那一句清淺的“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卻不記得“似初秋入夜,淺涼欺葛”,也不記得“連呼酒、上琴臺去,秋與雲平”,更記不得“念寒蛩殘夢,歸鴻心事,那聽江村夜笛。看雪飛、蘋底蘆梢,未如鬢白。”

此人,是一個絕世高手!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雲隱2021-09-17 10:51:34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集部五十二》中曾提到:“

詞家之有文英,亦如詩家之有李商隱也

。”劉熙載的《藝概》中也說:“

夢窗,義山也

。”可見,二者雖一為詩一為詞,但卻在很多方面都有著共性和傳承。從整體上來說,二者的作品都給人以朦朧細膩、深摯穠麗的感受,透過幽微麗密的字眼、曲折跳躍的結構,表現出作者隱秀綿密的情感。

李商隱和吳文英在我國古典詩歌園地上佔有極其重要的地位。二人都曾遊於幕府,沉淪下僚,陷於黨爭,備受譏議。人生經歷的相似,註定了他們情感體驗的相似,也因此註定了二人在作品藝術風格上的相同與差異。所以《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夢窗詞》說:“詞家之有吳文英,如詩家之有李商隱。¨”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李詩與吳詞都具有情思感傷美的特點,作品中化景為情,抒發著對人生遭遇、國勢衰亡的悲痛感慨,以及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和痴望執著。

義山詩中如“高閣客竟去,小園花亂飛”(《落花》)寫落花景象。落花本是一種自然現象,和客去本無必然聯絡,但詩人卻說花是因客去才“亂飛”,落花成為有情物。人去樓空,客散園寂,孤獨惆悵之情襲上心頭。“北湖南埭水漫漫,一片降旗百尺竿。三百年間同曉夢,鐘山何處有龍盤?”(《詠史》),借三國孫權立國以至陳亡強烈地渲洩了對唐王朝曾一度繁華如今若夢一般衰頹敗落的沉痛悲慨。“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無題》),與戀人深深相愛而又不能長相廝守,“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無題》),訴說著他的愛情誓言,字裡行間無不滲透著對愛情的執著痴望和忠貞不渝。

夢窗詞如:“千山秋入雨中青,一雁暮隨雲去急”(《玉樓春·和吳見山韻》),綿綿群山,秋雨淅瀝,孤雁隨雲奮飛,“淨洗青紅,驟飛滄海雨”(《齊天樂·齊雲樓》),傾盆大雨,將紅花綠葉般景緻盡數掃光,正是詞人面對自然景物抒發年華易逝、命途多舛的人生感慨。“十年一夢淒涼”(《夜合花·自鶴江入京泊葑門外有感》)道盡了昔日繁華盡付東流的感慨,“春夢人間須斷”(《三姝媚·過都城舊居有感》)訴說著今非昔比的悲嘆。“樓前綠暗分攜路,一絲柳、一寸柔情”,“黃峰頻撲鞦韆索,有當時,纖手凝香”(《風入松》[聽風聽雨過清明]),折柳送故人,林亭念舊人,見鞦韆而思纖手,因蜂撲而念香凝,為愛痴狂,情極感人。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鑑於二人的人生理想和追求有所不同,其作品在情思內涵上亦有差別。義山以文才自負,追求“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的至純愛情、“聞道神仙有才子,赤簫吹罷好相攜”的政治追求,他的詩中儘管充滿了哀傷、頹唐情緒,但仍處處閃耀著超凡睨俗的精神力量和理想光芒。

吳文英詞則傾向於個人的情感世界,多寫往日的歡情和豪興,如“十載西湖,傍柳繫馬,趁嬌塵軟霧”(《鶯啼序》),慨嘆今朝的孤獨、淒冷;是深深沉迷其中,不知如何排遣,如《唐多令》“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此語本具有一絲玩味之意,詞人卻將“愁”字拆成“心上秋”三字,可見其心中的悲痛。如此,他的詞中又有委曲細膩、含蓄深摯的意蘊。這則與作品採用的體裁有關。

王國維說:“詞之為體,要眇宜修。能言詩之所不能言,而不能盡言詩之所能言。詩之境闊,詞之言長。”李詩境闊,故情思內涵涉及廣泛;吳詞言長,故鋪寫情懷委曲備至。二者互有長短,各臻其妙。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李詩與吳詞都具有含蓄朦朧美的特徵。

一是意象上的含蓄朦朧。

李詩如《重過聖女祠》,全詩縹緲朦朧,極富象外之致,詩人借幻夢般的細雨,給人一種若有若無、迷濛飄忽的感覺,乃至“無端五十弦”的錦瑟,無不滲透身世遭遇之感。另義山詩中的意象群:珠淚、玉煙、紅淚、瑤臺、青鳥、夢雨、靈風、綵鳳、靈犀等等,無不充滿迷幻、縹緲、哀美,這些客觀事物成為詩人形象、品格、命運的一種象徵,物我神合,從而表現他悽愴難寧的心靈坎坷。

吳詞如《宴清都·連理海棠》,用“繡幄”、“膩雲”、“芳根”、“錦屏”、“交枝”、“珠釵”、“灩蠟”、“歡叢”、“春盎”、“紅朝翠暮”等眾多意象疊映,雕繪滿眼,給人以太隔之感,把對愛情的渴望寫得奇幻悽美,含蓄朦朧。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二是意境上的含蓄朦朧,

李詩以《春雨》為例,詩人用幽微隱約、迂迴曲折的方式,將心中的朦朧意緒轉化為恍惚迷離的意象,如借用新春悵臥、白門寥落、紅樓望冷、珠箔飄燈、新春畹晚、殘宵得夢、雲羅萬里、一雁孤飛這些幻渺悽迷的意象意境的渲染烘托,於情景交融、虛實相生之中,傳達出他內心的惆悵寥落。吳詞如《風入松鄰舟妙香》一詞中,通篇除“思量”~詞外,全部借用對眼前或回憶中的客觀景物的描寫來抒發懷念之情。這也正是“寄懷之意全在言外”。李詩與吳詞正是在眾多意象的堆疊中,蘊含著豐富的情感和內涵,構出一派朦朧悽美、幽渺渾融的詩歌意境,耐人尋味,使人低迴。

李詩與吳詞雖在含蓄朦朧美上都包含著一種人生情緒和生命感悟,但吳詞因個人的感性情緒居多,創造了以自然煙雲為主要意象的空濛遼遠境界。李詩多在個人感情情緒之下,進一步思悟人情世態,更趨向真理,比吳詞境界更為遼遠,且多用仙境神話傳說,比吳詞之空濛更顯虛幻縹緲。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李詩與吳詞藻飾華麗、用典博洽,且將眾多的意象密集在一起,形成了語言綺麗綿密的特點。

李詩運用詞彙的內蘊容量與張力,突出了典故使用中的詞藻色彩,較多地運用了那些具有神奇故事與強烈情感的故事,如“蓬山”、“青烏”、“賈氏”、“宓妃”、“萼綠華”、“杜蘭香”、“賈生”、“王粲”、“腐鼠”、“褐踽”、“紫臺”、“楚帳”等,並進行重疊渲染,使詩中的典故常常能幻化出一種奇妙、詭異、朦朧、豔麗的色彩,如此,造成整首詩語言密實綺麗的表象,讓人迷幻其中。

夢窗詠物詞也學義山的堆典之法,呈現出密麗富豔而情思深渺的特色。如“箭徑酸風射眼,膩水染花腥”(《八聲甘州·陪庾幕諸公遊靈巖》)“酸風射眼”,“膩水”,又如“扁舟空艤洞庭宿,也勝飲湘然(燃)楚竹”(《秋霽·雲麓園長橋》)“飲湘然楚竹”。在每首詞中,隨處可見典故,如用“柳蠻櫻素”來指代小妾,用“玉奴”指代水仙、梨花等白花,用“金碧”代樓臺,“婀娜”代楊柳,“蓬萊”代池沼。意象如萬花筒不斷地變化組合,呈現出一片斑駁的美豔。

夢窗詞中像《高陽臺》(宮粉雕痕)的詠落梅等都是驅遣故實,“實有靈氣行乎其間”,而不僅徒為“七寶樓臺”炫人眼目的優秀作品。辭藻的華麗和典故的堆疊,使李詩與吳詞最終都達到了語言綿密綺麗的效果。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

李商隱與吳文英的作品其藝術風格和而不同,又有異曲同工之妙,即融合著情思感傷美、含蓄朦朧美和綿密綺麗美。二人的作品獲得了不同的評價,其作品的藝術風格,在文學史上別具一格,對我國古代詩歌影響極為深遠。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木山文2020-01-20 13:43:47

題主的意思大概是說吳文英的詞,是否有與李商隱詩有相似之處,就圍繞這方面來說。

吳文英(1200一約1260),字君特,號夢窗。四明(今浙江寧波)人i。他的詞,讀去和諧悅耳。因為醇雅,覺得他的字面特別美麗。因為表意過於含蓄。遂使其詞旨特別晦澀。由於表情過於柔婉,故其詞的氣勢卑弱。因為他只追求形式,忽略內容。所以他的作品缺少血肉和風骨。後人對他的批評常常發出相反的論調。尹煥說:“求詞於吾宋者,前有清真後有夢窗,此非煥之言,四海之公言也”。(夢窗詞序),賙濟的“宋四家詞選”以周卻彥,辛棄疾。王沂孫,吳文英為宋代詞壇的四大領袖。以餘人為附庸。但沈義父說:“其失在用事下語太晦處,人不可曉”。(樂府指迷)。我們讀他詠玉蘭花的“瑣窗寒”,那只是大堆的套語和幾個典故的湊合。一時說到“返魂騷晼”,一回又說到“送客咸陽。”一時又說到鴟夷與吳苑,這些典故真不知與玉蘭花有什麼關係。前人說這詞是為追念愛人而作,既題為玉蘭,又有誰知道?吳文英的詠物詞。大半是“詞謎”。

李商隱的“錦瑟”及某些“無題”詩,也有用事太晦,令人難懂的地方。大約在這點上。他二人有相似之處。僅就這點上說吳文英是詞中李商隱,還真是不過分。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郭發洪2020-01-19 20:45:40

登樂遊原

李商隱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浣溪沙

吳文英

門隔花深舊夢遊,夕陽無語燕歸愁。

玉纖香動小簾鉤。落絮無聲春墮淚,

行雲有影月含羞。東風臨夜冷於秋。

吳文英的詞像個核桃,得砸了才能開啟這個核桃,品味桃仁的甘美,讓人感到回味無窮。

李商隱的詩像洋蔥,句句動人心魄,掰一片滴一滴淚,感動,只有感動流涕。最後你才明白,你剛讀完了一首詩。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一九八四972020-01-19 21:45:43

吳文英號夢窗,晚年號覺翁,什麼時候號“詞中李商隱”了(滑稽)開玩笑啦

我覺得不過分吶,我還號稱村中狐半仙呢。

號稱什麼都可以,最重要的是別人認不認。

不過分,不過分,一點都不過分……

吳文英號稱詞中李商隱,是不是過分了?你怎麼看?